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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南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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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军一路南遁,犹如惊弓之鸟,越走越深,王军一路追赶,蹑得紧紧,一口气也不敢松。连续几日,陪同南行的朝臣和将领都没有正经休息过,只有在逃亡的马上徐行时偶尔眯一下眼,然后很快又会被战报惊醒,亡魂丧胆的日子过得久了,于是人向北望时更加思念繁花如绮的绚丽时光。谁会想到,世道会以这样的形式给予新生的小朝廷当头一击!

这一日,京军方越过淮阳境界。当晚,京军在一处山坳里扎营休息。夕阳的余晖照耀在马车上,将车轮的影子拖得很长。太后难得带着重光皇帝下了车活动,姬崇邦一个人蹲在车轮下研究着辐辏,太后和杨荃在另一边一问一答地聊着天。朝臣和将领们在商议军机。军中缺粮,将士们在埋锅造饭,有的四处忙着挖山间的野菜草根给大军充饥,军士盔甲烂得犹如乞丐军,军马放在山坡下拼命嚼食枯草,越来越瘦……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还遇打头风!

暮色将临,君臣将士们还未吃上一口食,远处哗然,蹄声大作,弯道的尽头尘烟蔽天,追兵恍如阴魂不散,顷刻又至。君臣大惊失色,士兵面带惧色,皆要抢上那车驾马具南逃,场面顿时大乱。姬崇邦被乱兵冲倒,太后仰天呼叫:“天哪!难道列祖列宗真的不保佑我大周了吗?难道是大周的国祚已尽了么?”说着夏太后与重光帝母子抱头痛哭。

此时,却见将官旗下一将顶盔挂甲而出,大声叫道:“陛下莫慌,待末将前去抵挡!”众人一看,乃是部将程炳焜,被这一叫,看看各自,都停下了慌乱。程炳焜以大刀拍马在前,后头人马自动聚集,有百八十人,向着弯道处冲去。拐过弯道,不见踪影,却听杀声兵器碰撞声顿起,不到片刻,杀声便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却见弯道处一飙人马归还,马上一将正是程炳焜。

程炳焜行到帝后之前下马,手上提溜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丢在地上。众人一看,却是个人头。程炳焜又将坐下一匹枣红色骏马牵到君前,禀道:“陛下受惊了。末将不才,方才亲手斩杀了自称前将军汤耀之子汤唯龙一人,杀退了敌军。此是汤唯龙的首级。这匹骏马乃是汤唯龙的坐骑。末将马力不佳,为敌射死,因此无法远追,请陛下恕罪。”

太后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姬崇邦一字字地念道:“张万城、程将军等皆有功,理当重赏,着少府先记着,日后再行赏赐。着将贼酋之首悬挂高杆,请张将军将此消息传谕诸将士,以振军心。另外,程将军痛失战马,着将贼酋的战马拨归程将军为坐骑。”“末将领旨谢恩。”“末将领命。”

捷报一传出去,果见军心大振。当晚,食完饭后,为防敌袭,大军又连夜开拔,再次遁入茫茫大山之中。

数日后,士兵曾遇到深山中采药人。采药人言道此处乃仙都之山,山上有仙人居焉之说。此说在君臣听来,自然不足为道。

大山之中,越往南走,越是难走。山中天气也是多变,时雨时雪。有时候东边还出着偌大的太阳,西边却已是乌云密布,下起了豪雨有时候北方的冷分一吹,雨水又夹杂着雪花冰粒落下有时候天上浓云滚滚,大风撕刮,顷刻砸下了大如鸡卵的冰雹。冰雹一来,若找不到躲避处,不免死伤,京军苦不堪言。还有更难言的痛苦是山林之中长时间的行军。大军行处,雨湿泥泞,蚊虫叮咬,疾虐横行,军士只能牵马步行,驮伤带病,朝臣臣也只能下车让马儿拖着空车走,皇帝太后也不得不丢弃了车驾步行,京军浑如一群山林中的野人,摄衣蹑屐,踸踔而行,艰苦不可具道也。

大军在山中走了多日,这一日终于出了山林。过了最后一道山梁,忽然看到前面大江东流,玉带环城,一座不小的城池坐落在群峰掩映之下,山坡下四处是万顷之良田,此时冬季,没有农人耕作期间,但其田垄井然有序,沟渠遍布,确实是良田美郡。所有人顿时欢欣鼓舞,相拥而哭,激动落泪。君臣们互相打量,放眼望去,数千军人和妇孺,真如乞丐军一般。九死余生,感事伤怀,众皆落泪。

下山的途中遇到砍樵的山民,山民看着一群人模样很是特异,怕是盗匪,有的人已经报官去了。吴仕道拦住一个低头走路的山民,那山民抬头,惊了一吓。吴仕道问道:“此地是何处?”

山民疑惑答道:“此地乃是大周国豫州河都郡。”

“此水是何水?”“沧浪水。”

“郡守是谁?”老实答道:“乃是我等生民的父母官杜淼杜大人。”

大司马大司农陶仕云与大司空少司农陈谅秋等哭道:“前者天下大闹饥馑,没想到大山之南竟还藏有如此富足之州郡。”

大司徒大司命杨琰不豫,“哼”了一声指着山下城池道:“臣等为朝廷殚精竭虑,难于一餐一粟之费,然天下多佞臣,任由庙堂塌圮毁坏之而不理,任由新帝为康王之流所逐而不恤。可见天下多奸宄,此山南尤甚!”

吴仕道感慨道:“河,大川水也。都,有先君之旧宗庙称都。此地河之都也,莫非是天意?”

河都城,乃是河都郡治,坐落于豫州最南端。城池周围由沧浪水萦绕,四周都是滨水的良田。河都郡城内外户不满二万,人口十万余,有良田万顷,乃是豫南美郡。

今日,河都郡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似灾民,更似群丐,还差点惊动了城防的官兵大举镇压,但群丐之首突然提出与郡守会面,并且还送上了信物。此时,太守府内,河都郡太守杜淼刚核对完诏书和印玺,虽然沾满了污泥,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新皇帝姬崇邦突然驾临了小小的河都郡。午时,太守杜淼及城中司马、侍御史等率领一众弁佐属官开了北门,北面而拜,迎接皇帝等入城,军民夹道欢迎。

从北方而来的“乞丐”军列队入城,方一进城就多与土著居民产生冲突。重光朝廷虽明令将士不准掠夺,但忍饥挨饿已久的京军因自恃有护驾从龙之功,一到这花花世界,哪里还忍得住!于是立即发生了不少掠夺、暴力、强买强卖、明赊暗抢等作奸犯科的情事。

原司隶、卫尉、廷尉、兵马司所属,各自放纵其下属。有掠人妇女者,本城司寇禁之,官兵于是纵骑攻击司寇官吏,以百余骑兵冲突司寇衙。直到张万城遣人责问,将士乃止。又有沿街掠货产,破门强占第舍房屋者,强以货殖市肆善利悉归之者,市坊司当禁之,又逐市坊司令至太守府。有夺城防司马坐骑者,司马不敢与之争,换其它马而去。京军将士日纵暴横,本地官吏不敢过问,将官所司不能完全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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