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贤良远小人?你还念过书?”
冬莺绞着衣带,不好意思地道。
“这、这是小时候听小姐读书,便留了心,跟着胡乱学了些,最多比别人多认识几个字而已。”
明珠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她,这丫头生得清清瘦瘦,瓜子脸庞薄嘴唇,眼睛亮堂堂的,确实是一脸机灵相,不过耳濡目染便能自己识字,好好栽培定能如浅梅一般,成为自己的心腹。
她还魂前,小白花曾叮嘱过,窦姨娘身边的冬莺是个聪明的丫头,就是性子太冲了,没有她的翠盏沉稳,如今看来都是傻话,窦姨娘那样软弱的人,在明府没受大罪,除了明堂好色外,只怕也有冬莺几分功劳,可惜一个伶俐丫鬟,偏跟了两个不成器的主子。
她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弯腰亲自将冬莺扶起,和颜悦色道。
“起来吧,我还有事要交待你去做呢!”
更鼓敲过两下,明珠屋中的灯便也应声而熄,冬莺放下绣床的帐子,遣小丫鬟们自去睡觉,随后走到院子里立着,一直等到三更,她已是忍不住哈欠连天,眼皮打架,这才听到墙头开始有些响动,冬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躲到大柳树背后悄悄张望。
片刻后,只见墙头上跳下一个人来,借着月光,冬莺看清了他的体貌,心下暗惊,不由对明珠交给她的第一件差事有些犹疑,甚至觉得明珠这是在试探她的忠心,她咽了口唾沫,点燃手中的灯笼,突然亮起的火光将那人吓得连退几步,冬莺忙低声道。
“许公子不必害怕,是小姐让我在这等你的。”
此时屋中的明珠早已从床帐中坐起身来,外头灯笼一亮,她便知道她等的人来了,穿戴整齐以后,她重新燃起青灯,端坐于桌前。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许文驰走了进来,背上挎着个包袱,一脸破釜沉舟的郑重表情,一番欲言又止后,他一字一句道。
“珠儿,白日是我混账,如今我已经全都想通了,今夜就带你离开火坑,远走高飞!”
明珠皱眉,不大确信地看着他。
“你是说,你要和我私奔?”
许文驰坚定地点头。
“天下之大,总有你我安身立命之所,哪怕是粗茶淡饭,我也愿意和你执手一生。”
这席话如果是小白花听了,只怕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了吧?可惜她季明珠见多识广,这种穷酸不靠谱的誓言,简直让她嗤之以鼻,自持才高的人总是天生一股傲气,让人家富贵小姐跟着你粗茶淡饭,还说得好似多大的恩赏一般,将来若真发迹,谁知又会不会如韦泽那般?
明珠冷笑一声。
“自古聘为妻,奔为妾,要娶我,便堂堂正正娶我,做这些拐带良家的行径,你还算是个读书人吗?”
许文驰愣了,他的珠儿从来都是柔顺无助的,何曾这样疾言厉色过,听说她自投湖后便性情大变,莫非真的因为经历过一次生死,看万事都不再是从前的姿态?
无论怎么说,明珠这一番话确实触动了许文驰内心痛处,他既读圣贤书,自然注重礼数,若非万般无奈,又何苦出此下策?
见许文驰面色青白,咬着下唇难发一言,明珠又想起姜婳曾经对她说过,对付骄傲的男人,要适当泼一泼他冷水,却也不能太过伤他自尊。
她于是赶紧收敛怒容,捏了嗓子,柔柔地叹息道。
“文驰哥哥,你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不是你为了我自毁前程,背负罪名,而是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嫁进你们许家,和你携手走在青天白日下,只有祝福没有指戳啊!”
许文驰踉跄一步,深深闭眼,苦笑道。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你明家如此嫌贫爱富,只怕一切都只能是梦幻泡影罢了。”
明珠抬头,一双眼睛如朝露,泪光闪闪满含希冀。
“不,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你若真打定主意娶我,便好歹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