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桂璃堂封起来,所有器具一概全换!快去啊!”
宣德门外,太医董世友将刚欲登车的明珠拦下,从袖中掏出个细瓷瓶递过来。
“明姑娘,这是太医院秘制的特效药,对你这症状或有帮助,你一定要尽快服下。”
明珠千恩万谢地接过,紧拉着董世友衣袖又是一阵啼哭,将个惶恐无助没有见过世面的懦弱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然等董世友告辞离去,车帘放下后,她却收住眼泪,将那瓷瓶托在掌心,挑起抹冷笑。
好一个天花之症。方才董世友问诊时,明珠为掩饰自己真正的病因,确实扯了些头昏脑热的谎话,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天花联系上,能进入太医院,替天子问诊的董太医,怎么可能判断不出?
让他指鹿为马的原因只有一个,无非是有人想把明珠将得盛宠的苗头掐断,而放眼献帝后宫,最担心这一点的,除了独占圣眷的蒋贵妃还会有谁?
想到此处,明珠从那只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她掀开车帘,将那药丸扔向路边觅食的鸽群,一只肥胖的灰鸽见状,连忙飞过来啄食,可才吞下去没多久,突然扑着翅膀挣扎起来,须臾间便倒在地上蹬了腿。
明珠脸色如罩寒霜。
果然如此,所谓的特效药,其实是催命符,那董世友笃定她是个没见识的民间女子,对太医的诊断深信不疑,定会服下,即便一命呜呼,也是因为患了天花不治身亡。
他背后的主子,可真是心狠手辣,难怪短短三年,叶棠华便被她取而代之。
献帝洗了个药浴,又命董世友反复查看自己的右手,确定无碍后,方才更衣走出汤池,步入抱厦花厅,等候已久的卫长卿连忙躬身请安,笑道。
“臣听说那明家之女进宫面圣,便猜陛下是要亲断赵德义所奏之事,一时好奇,正想过来凑个趣,彦公公却说陛下圣驾在汤池,臣还以为……那女子这么快便得了圣眷,还预备让端阳进宫来宽慰宽慰贵妃娘娘呢!”
自从国公府倒台后,献帝便对镇西侯府十分依赖,对卫长卿更是信任非常。觉得他虽曾是帝师季修贤的女婿,却不像季修贤那样自以为是,成天见指责劝谏,反而每每在谏臣面前维护自己,这方是为人臣子忠君之道,且卫长卿其人聪明通透,常能替献帝排忧解乏,所以深得献帝宠信,即便言语偶尔调笑,献帝也不计较,就着宫女的手呷了口银耳雪梨汤,方笑骂道。
“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拐弯抹角的笑话朕,卫长卿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臣不敢,臣只是替那明珠惋惜,白生了一幅花容月貌,却无福消受皇恩。”
献帝佯怒。
“若再提那倒胃口的女人,朕便把她赐给你做妾,这样苏、蒋两家都不用争了!”
卫长卿唇角微微弯起,笑容颇有深意。
“陛下可要记得今日的金口玉言啊!”
献帝不以为然地道。
“若那女子命大,朕定君无戏言。”
陪着献帝下了两盘棋,卫长卿方才告退出来,行至御花园,正巧董世友一脸喜色地从凤麟宫走出来,一见到他,连忙肃容躬身。
“下官参见卫大人。”
卫长卿一改方才在献帝面前的和颜悦色,满脸轻蔑。
“现在就去娘娘面前邀功,你不觉为时过早了吗?”
董世友心下一惊,近年来,他得了蒋家和镇西侯府不少好处,私底下早已是他们的人,听了卫长卿这话,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还请大人明示。”
卫长卿把玩着象牙折扇的扇柄。
“我问你,那个明珠果真得的是天花之症?”
董世友松了口气,上前一步,低声回道。
“自然不是的,明珠那症状虽与天花相似,但不过是食物不服罢了,只是那女子服了下官的药,不是天花,便也是天花了……”
卫长卿嗤笑一声,目光略带轻蔑。
“你就这么笃定她会服下那毒药?我看未必吧!”
董世友胸有成竹地道。
“那样愚昧胆怯的女子,太医之言难道她会不信?”
卫长卿合起扇子,冷笑道。
“她当真愚昧胆怯?你也不想想,食物不服向来都是立竿见影的,她在皇宫可有进食,为何偏偏在陛下面前发作?给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愚昧的究竟是谁?”
董世友突然回味过来,想起自己方才还在蒋贵妃面前口口声声保证马上便能听到明珠死讯,一时语无伦次。
“大人的意思是……那女子她是故意……这、这下官该如何……”
卫长卿用扇柄敲了敲董世友的脑袋。
“你该庆幸她并不打算接近陛下,应当会顺水推舟应了你的谎,否则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试问你还有命吗?”
董世友后背不由腻了一层冷汗,还想说些什么,卫长卿却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