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面色一变,难得对心肝肉般的孙子厉声呼喝起来。
“啰唣什么!没看见长辈在这里说话吗?还不滚下去!”
庞氏等人都吓了一跳,明文睿在家没大没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面对明珠出言不逊也是常有的事,明堂几乎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实在过分了才不过埋怨言玉珂两句,何曾这样严厉的责骂过?何况明文睿方才那句话也不过是孩童的好奇心而已,并不出格。
庞氏哪知道其实明堂心里有鬼,生怕他们父子弃女而逃的丑事曝露,只以为明珠折柳会夺魁,所以在这家中的地位也悄然改变了,她当然不痛快,还想维护孙子两句,言玉珂已经快步上前,捂住了明文睿的嘴,哄道。
“睿儿不是一直嚷着想吃柳林河边鸿瑞记的枣泥酥饼么?正巧你爹爹这次买到了,快和娘回屋尝尝吧!”
方才明文睿在里屋午睡,自己和明瑛的对话,对半是被他听了去,小孩子不懂什么女儿名节,若是把这件事抖出来,这屋里多少双耳朵,庞氏或许会为了儿子的前程保守秘密,封姨娘可就不一定了,明瑛升官,他们母子也沾不上半点好处。
到底是小孩子,明文睿听说有自己期盼已久的点心,立马忘了方才明堂的呵斥,急忙扯着言玉珂的衣袖出去了。
原本是哄小孩子的话,却让封姨娘却觉出了不对,鸿瑞记乃是宫中御膳房出来的点心师段鸿瑞所开的点心铺,其中一道枣泥酥饼用金丝蜜枣所制,连容太妃都赞不绝口,只是金丝蜜枣难得,工序又十分复杂,一日不过能做三屉,都被达官显贵订了,哪能轮得上明家?
再说言玉珂的态度也很奇怪,她最是护犊的,平日明家没有半个人敢当着她的面给明文睿半点脸子,即便是明堂也不例外,可这才她不仅没有回护明文睿,反而撒这样的谎息事宁人,似要掩饰什么一般。
封姨娘可不似庞氏这般简单粗暴,她暗中一琢磨,趁人不备悄悄溜了出去。
见封氏和言玉珂都走了,明堂又急忙将庞氏打发去备晚饭,等屋里只剩父子两人以及明珠时,他们才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怎么回来的?那起歹人……他们有没有对你……”
纵是血亲,明珠始终是个花龄少女,有些话实在问不出口,本来父子二人已经笃定明珠即便回来,必然已是惨遭一番凌辱,可看她衣裳完整,神情自如的样子,又实在不是受辱后该有的表现,不由怀揣着一丝侥幸……
明珠取过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方才慢慢抬眉看着明堂父子,那秀致的眉眼中,透着一丝讥讽意味,看得父子二人有些无地自容,她才道。
“说起此事,大哥你最好准备一份隆重谢礼,送到京兆尹大人的府邸。”
说罢,她简单地将姬尘救人的经过说了一遍,看着因自己清白得保,惊喜交加的明堂、明瑛,她底下说出的话当即又给他们泼上一盆冷水。
“对了,咱们家在绮罗巷不是有个绸缎庄吗?依我看,不如便送给姬大人做答谢也罢!”
明堂差点没被唾沫星子呛住,还没开口,明瑛抢先高声骂道。
“你疯了!就算有恩,将那古玩字画等器物挑拣两样送去也抵得过了,何况维护盛京治安本来就是京兆尹的职责!而那绸缎庄光是铺面、存货,起码也值三千两银子!还不说每年的进账,你竟然说什么送人,简直是坑家败业!我看,要送就送你折柳会得的那一千两黄金!省得歹人惦记!”
好个明瑛,到现在还对那一千两黄金念念不忘,自己的绸缎庄他自然心疼,而到不了明家库中的黄金,他当然不吝啬了。
明珠冷笑一声,重重搁下茶杯站了起来。
“大哥,你以为今天的事,只是匪徒惦记钱财或者见色起义那么简单吗?你可别忘了拱桥之上那一箭!你入朝为官也有几个月了,难道没听过将军府嫡女梁琉月的传闻?往远了说,一年前,蒋玉衡看上兵部一名书令史的女儿,想要纳做妾侍,被梁琉月知道后,竟然怂恿梁将军手下一名副将,趁那姑娘去庙里上香,以迷香毁她清白,书令史无奈,只得将女儿草草嫁人。往近了说,宛在馆的白皎皎,本已筹够赎身银子,想摆脱风尘去游历天下,但她得了消息,因蒋玉衡的眷顾,梁琉月不打算让她活着离开京城,无奈之下,只得登台竞价,以自由换取庇护。这种人,我今日让她当众丢了脸,她又怎会让我全身而退?此次她虽然失手,难道你就能保证没有第二次、第三次吗?以明家实力,若不寻一靠山,今后要如何自保?”
明瑛被她一阵话说得有些后怕,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他仍然觉得这不是个划算的投资。
“即便是要找个靠山,那也不该是姬尘!他性子懦弱又不得志,能有多大权势,怎么可能对抗将军府?现在苏、蒋二位公子都对你示好,选哪一家都比姬尘强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