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臃肿的身躯扑倒在地,双眼瞪得铜铃般大,突然筒子倒豆般吐出一堆话来。
“老爷!徐娇蕊那小贱人怀的根本不是你的种,她在青楼就有个相好,是个叫刘同的穷书生,她把从您这里得来的钱全周济了那小白脸,供他读书考科举,妄想着哪天刘同高中,抬她进门去做正房,你把她放在别院,正好成全了这对狗男女暗中偷情,这才有了肚子里的野种啊!”
明堂五雷轰顶,猛地转身看向绣床上虚弱柔顺的小妾,只见她花容失色,浑身颤抖,心中已存了几分怀疑,又听明珠不失时机地道。
“这便说得通了,我依稀记得四姨娘属兔,七月十九生的,和三姨娘八字实在看不出哪里犯克,但若是四姨娘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却又怕被责怪,少不得要找个人来顶缸,三姨娘性子最软,又是最年轻的一个,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话音刚落,只见冬莺带了两个家丁将那算命的绑了进来。
“小姐,这小子想溜,被我在后门拿下了。”
明珠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在那人身上。
“不是做贼心虚,你又跑什么呢?冬莺,你去外头重新找两个算命先生来,再给三姨娘、四姨娘对对八字,若是和这位先生说得不一样,就直接把人给我押到京兆尹衙门,告诉姬大人,招摇撞骗该问何罪?”
那算命的也是个不经吓的,见冬莺答应着就要出去,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大老爷恕罪,贵府两位姨娘的八字不相干,克犯不着什么,是、是四姨娘塞了十两银子给小人,叫小人那么说的,小人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事情的突然反转让明堂应接不暇,他犹如一头发怒的豹子,大步奔向床上的徐娇蕊,那徐娇蕊见算命的招了,知道大势已去,早从床上连滚带爬的跌下来,哭道。
“老爷饶了妾吧!妾也是被大夫人逼迫至此啊!”
“吃里扒外的贱货!”
明堂哪里有耐心听,他只知道自己被一个妾侍待了绿帽,体热养汉养儿,丢尽了颜面,怜香惜玉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抬手就扇了徐娇蕊一掌,徐娇蕊本就弱质纤纤,又才小产,被他蒲团般的大掌扇得滚了几滚,口角流血。
明堂还要再打,却是明珠上前一步扼住了他的手腕。
“四姨娘刚才可提到了大夫人,难道父亲不想听听她的申辩么?”
对上女儿略带嘲讽的目光,明堂有几分心虚,他倒并不为自己错怪了她们母女感到惭愧,只是想到方才自己为了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大呼小叫,活像个傻子,就没了底气。
“四姨娘?”
明珠扬眉,冷淡地看了徐娇蕊一样,她连忙忍着剧痛爬起来,此时若不说,全部罪责便要降在自己头上了。
“妾、妾与刘郎,确实是真心相爱,可是风尘女子遇上穷酸秀才,又有什么未来呢?跟了老爷之后,妾身也想过和他断了,一心一意服侍老爷,可是老爷虽替妾赎身,却碍于大夫人,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冷冷清清的别院,妾一时寂寞,就……”
“不知廉耻的东西!”
明堂胸中淤血涌上,明珠瞥了他一眼,声音很是干脆。
“说下去。”
徐娇蕊吸着鼻子蕊瑟瑟发抖。
“那日夫人趁老爷不在,带人闯进别院,本来欲悄悄处置了妾身,却无意撞破了我与刘郎的私情,那时我已怀了一月身孕……我本以为夫人定会将此事闹到老爷跟前,治我死罪,夫人却拉起我的手,说有个计策,只要我配合,将来事成,便给我一笔钱,放我和刘郎远走高飞。”
明珠看着明堂青白交加的脸色,笑道。
“不必说,自然是让你假装怀的是父亲骨肉,进得府中来,再打了孩子赖到三姨娘身上,等赶走了三姨娘,打杀了我,夫人再寻个法子让你出府和你那相好一道离开,这样咱们明府,便只剩一个封姨娘了,最后再想个法子把封姨娘和鹏儿一并除掉……”
“除掉”两字,明珠有意咬得格外清晰,让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封氏浑身一抖,通体生寒,不由抱紧了怀中的明鹏。
“好你个黑心的妒妇!”
明堂似乎对明珠的结论已深信不疑,他手持皮鞭指着庞氏战栗不止,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连挥鞭的力气也没有了,深吸几口气,他突然大步上前,双手掐住庞氏的脖子,用力收紧。
“我今天就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拈酸吃醋红了眼的东西!”
仆妇丫鬟们都惊叫起来,纷纷围上来劝阻。
“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看着庞氏鼓起的眼球,吐露在外的半截舌头,冬莺也不由心惊胆战,拉了拉明珠的衣袖。
“小姐,要不还是劝劝老爷,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明珠的表情十分冷漠,甚至带着几丝欣赏。
“怕什么,出了人命,也无需你我来偿。”
冬莺骇然,她知道明珠变了,但没想到她变得那么狠,对自己的亲爹,也可以冷眼看他去杀人偿命,虽然老爷的行为确实让人心寒。
眼见庞氏快要断气,屋外突然冲进一条人影,猛地推开明堂,搂了庞氏在怀中,不是明瑛又是哪个?
原来,早在明珠挟住庞氏时,庞氏身边的丫鬟便偷偷溜出去找明瑛报信,明瑛只当妹妹发了狂,竟敢对母亲放肆,正快马加鞭赶回来要教训她,谁知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爹!你这是疯了吗?”
明堂到底年迈,不如明瑛年轻力壮,被他推了个趔趄,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自己问问你这个好母亲都干了些什么?还有没有脸活?”
明瑛一愣,低头便要对庞氏说话,却见怀中的母亲四肢瘫软,两眼发直,口涎顺着嘴唇淌到了衣襟上仍旧毫无知觉,不由大惊失色。
“娘!娘!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你的儿子明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