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珠若有所思,冬莺仍旧愤愤不平道。
“偏生夫人也是个心善的。这家人那般没有良心,每次来夫人前哭穷,夫人都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
窦氏这个性子明珠自是明了,往好听了讲是大度不记仇,往难听讲便是柔弱任人欺了。她想了想,吩咐冬莺。
“你派个人过去盯着,大嫂那边也不例外,我们缓缓再过去。”
明珠回到屋里,从小几上寻出账本。自从与言玉珂联合掌家后,三房这边的账目俱都被她一手掌握。窦氏从前不善理财,又被庞氏死死压着,再加上封姨娘不时派人顺手牵羊,已是没有盈余;如今明珠境遇变化,她账下才勉强凑出几两银子,也是少得可怜。
看完账本,她又在屋中调了会给容太妃准备的香品,直到翠盏来催了第三遍,这才和冬莺慢慢过去。尚未走到厅堂,便听里里外外一阵嘈杂,伴随着女子压低的泣声由远而近,不时夹杂着厉声谩骂与吵闹。
“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以为这还是奉县?小姐,容奴婢先进去教训教训。”
见明珠默许,冬莺立时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并看家护院冲将了进去,直让人把他们拿下。庞、窦两家正闹得如火如荼,哪想半道却杀出一个程咬金,一时愣在那里。见来人不过是一个穿着得体的小丫头,两家人安静了一瞬下一秒又吵将起来。
“什么东西,竟敢对我等动手?真是世风日下,一个贱妾也敢骑在老子头上撒野!”
“姑妈,我们并无恶意,如果这里不欢迎,我们走就是——”
窦氏夹在中间茫然无措,庞氏的亲戚来势凶猛已是勉力抵抗,自己侄女又有把柄被他们握着更觉头痛;加之女儿回来了半天又不出现,直让她心中没谱。如今让人把一团人集体拿住,却是她不赞成的,说到底也是亲戚,若是传出去实在无礼。
她正想让冬莺把人放了,却见明珠提着裙子跨过了门槛。屋中人犹在喋喋不休,瞬时也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但见那少女乍一看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可那周身的雍贵气度,宛若嫡门大户的小姐,再看她不怒自威的神态与目下无尘的漠然,已然和奉县那个为婚约走投无路投水自尽的姑娘扯不上联系,实在让人陌生!
不过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庞家人一路上也听了不少明珠的迹遇,只道她这些出乎的改变得益于盛京风光,就算不同无非是表面硬生生装出来罢了,只随意吓一吓不怕她纸老虎现身!
当下庞夫人陈氏便凉飕飕道。
“原来是明家的大小姐,几月不见,这张脸真是生得越发招灾惹祸了!”
看明珠浑身上下珠翠环绕,庞胧烟也双目喷火。本来明珠投水没了声息,庞氏便遣人来家中让她顶着明珠的名字入京,届时在大理寺卿公子和刑部尚书嫡次子中择一而嫁,便是挡不住的富贵荣华。现在眼看明珠俨然一副世家功勋贵女的形容,自己饶是把最光鲜的衣裳穿着,最名贵的首饰带着,却透着一股庸脂俗粉的气息,庞胧烟气得面色难看,只当自己的一切都被明珠抢走了!拧眉刻薄道。
“当日你不是死透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莫不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而窦家人也是一脸震惊,不过到底和窦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生生把嫉妒言语藏于心底,只张口自来熟道。
“珠儿,我是你的表兄窦水生啊,这个是你的表嫂张氏,还有娇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最最亲近不过,你还记得吗?”
明珠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畏首畏尾的黑瘦男子,一脸庄户土气;他旁边被称为明珠表嫂的女子身材肥胖,一双肉手也是白白嫩嫩,可见平常也没吃过什么苦,一双眼挡不住的市侩和精明!而那个被称为娇儿的女子……却是难得地清秀明丽,和窦氏还有五分相似,柔柔弱弱一副小家碧玉形容,和之前的小白花如出一辙。
见明珠还没有开口放人的意思,窦水生朝妹妹窦娇儿使了个眼色。窦娇儿表面柔善,内里却遗传了父兄的贪婪,从前与明珠要好,来明府没少诓走明珠不少好东西。正当她拿出从前诱哄明珠的口吻企图让明珠手下留情时,却意外捕捉到她目中的一抹犀利,那伶俐的话语顿时也支吾起来。
“珠,珠儿,我,我们这次是来……”
“路上就捡了个男人。这窦家的家风真是不堪,也不知这样门庭出来的女儿能不能成为当家主母。”
这话中的扫射之意众人如何不懂,窦氏浑身一颤,而窦家兄嫂也懊丧地垂下了头。明珠抬起眸子,庞胧烟只当她被自己言中心事,越发嚣张。
“怎么做得便不让人说了?依我看这窦家一家子的男盗女娼,养出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就是占着生了个有点姿色的女儿,就胆敢占了我姑母的位置,真是恬不知耻!”
庞夫人也随即道。
“是啊,我们来京的路上便听明大小姐没了清白。啧啧啧,这身有不正果真是窦家门风!”
庞老爷一看母女二人占了主场,顿时也气焰高涨。
“我乃明瑛的舅父,你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竟然对长辈不敬,还不磕头赔罪,侍候好了便放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