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的一切都没有瞒过梁端阳的耳目,听闻明珠好端端活过了一夜,梁端阳转了转中指上的琥珀戒指,不以为意道。
“她能坚持过今日谁又能保证能不能熬过明天?不用急,那几个人够她受的!”
梁固却还是有些担心。
“这丫头实在狡猾,不说现在蒋三、苏荡都在帮她翻案;另外——这次蒋家的态度也很是奇怪,我本来还以为他们回弃车保帅,趁着这个机会和明珠划清界限,哪知蒋忠虽未出面,宫中的蒋玉媛却是频频跪求献帝,力图证明她的清白;还有昨日姬尘还入牢中,虽然打的是兵部员外郎孟元利案子的旗帜,不过依我看定和那丫头脱不了干系!如此那个贱人却是一时不能定罪了!”
梁端阳修长的手指从琥珀戒指上离开,抚向鎏金的甲套上。
“姬尘?义兄你发现没有,这人表面上似乎没做什么,可是近来却是捞到了不少实打实的好处!”
梁固先前还不觉得,不过经梁端阳一提点,霎时也变了颜色。别的不说,只百里伦一事就透着古怪!因为卫长卿和百里伦交好,作为同一圈子的梁固自也知晓百里伦对姬尘的执念。可是原本最受献弟信任的九皇子却忽然变成了勾结恶匪意图不轨的谋逆;而另一个始终不招人待见且丢了皇子身份的异数却在不显山露水间平步青云……
似乎在她们没有注意的地方,什么东西已然悄悄改变!
见梁固眉头皱起,梁端阳自是明白他已反应过来。
“姬尘的事先放一边,待妹妹和父亲禀报之后再做考虑。反观蒋家这次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镇西侯府作对,干脆也让他们长点教训!”
梁固一愣,“义妹有什么打算?”
“蒋三和琉月堂妹的婚事不是快要到了?可蒋氏一门却半点不把心思放在婚事之上,也不知我那位将军堂叔是否忍得了这口气!”
梁将军府东暖阁,本是将军夫妇的居所,但自入冬以来,女儿梁琉月那残疾的腿便一直疼痛,心疼女儿的梁夫人赵氏,便将东暖阁让给梁琉月住。
而对于梁琉月废掉的双腿,梁家也从未放弃过,盛京里的太医没有办法,便满天下遍寻名医,可结果都让人失望。
“小姐的腿骨碎得厉害,虽然医治及时,长出了部分新的骨痂,但要愈合如初,确实是不可能了。”
陈大夫是两广一带闻名的接骨圣手,治好了无数断腿,医德高尚,本不愿丢下病人千里迢迢到盛京出诊,可梁润抓了他的妻儿做威胁,他也只得屈从。虽然憎恶梁家以势欺人的做派,但给梁琉月看病,却还是尽心尽责,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梁琉月当时被疯马踩踏得不成人形,若不是她身份高贵,用起珍贵的药材如填海一般,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仅仅废掉一双腿,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普通人家的女儿,恐怕早就死了。
“庸医!还说什么接骨圣手!根本就是无能至极!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虽然陈大夫说的是实话,但脾气火爆的梁琉月却不能接受,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碗便朝陈大夫砸去,妻儿的命还被对方握着,即便滚烫的参汤泼在身上,陈大夫只得咬牙忍住疼痛。
众人一齐退出屋去,见女儿脾气越发暴虐,梁琉月的父亲梁绍长吁短叹,赵氏也是偷偷抹泪,庶子梁润连忙趁机讨好。
“父亲母亲放心,天下名医那么多,这个不成,儿子再去找便是了,无论花多少银子和时间,我也一定会让妹妹重新站起来的!”
梁绍感动地看向梁润,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必白费力气了,你也是行过军打过战的人,如你妹妹这般的情况,战场上见得还少?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又怎么可能恢复如常?罢了,好在她是我们梁家的女儿,即便今后只能躺在床上,这辈子也能过得安逸无忧。”
听丈夫说出这种丧气话,把梁琉月视作心头肉的赵氏便不依了。
“老爷这是什么话?一辈子安逸无忧?那除非女儿不要出梁家的门,可你忘了,她是蒋家的准儿媳妇,迟早是要嫁过去的,那蒋三本来就不喜欢琉月,一有机会就闹着要取消婚约,若她的腿再治不好,以后在蒋家可怎么过啊!”
梁绍正要说话,却被一个娇懒含笑的声音打断了。
“二叔,二婶,堂哥,怎么一个个都站在屋外说话?”
有人来访,赵氏忙抹了把眼泪,梁绍也是勉强挤出个笑容。
“原来是侄女来了,可是来看你堂妹的?不过她刚刚睡下,走,咱们去厅里说话。”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梁绍好面子,生怕梁琉月对着梁端阳失控发脾气难看,于是扯了个谎,梁端阳也不揭破,从善如流地随他们转进正屋,这才让香兰送上她带来的礼物,梁绍夫妇打开一看,竟然是花瓶大小的一具人形何首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