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越发吹得紧了,六匹快马护着一辆马车,飞驰在盛京的街道上,
雪如细盐般纷纷扬扬洒下,很快便将地上的马蹄印覆住。
虽是后半夜,人人都已沉入了酣睡之中,但姬府下人个个训练有素,影宿才拍了三五下门,便全都披衣而起,落梧和落桐臭着张脸,怒气冲冲地掀开了门,正要劈头盖脸地痛骂半夜扰人清梦的家伙,见斗宿抱着昏迷不醒的姬尘垮了进来,瞬间变了脸色,围上来惊道。
“主子!主子怎么了?”
昴宿拉开落梧,吩咐道。
“别嚷了,殿下中了毒,快去请红夫人过来!”
“哦,哦哦。”
落桐率先反映过来,转身便奔向后院,落梧则与众人将姬尘护送至卧房,在床上安顿下来,这才发现后头一直跟着个女子,方才黑灯瞎火看不清楚,如今屋里灯烛明亮,立马认出这个颜色绝好的女子正是明珠。
落梧有些纳闷,近日盛京传得沸沸扬扬,说此女可能遇上了劫道的,被匪寇掳去糟蹋了,还来不及惋惜,明珠竟好生生的出现在了姬府。
落梧是个聪明人,很快便猜到姬尘受伤和此女脱不了干系,于是立马拉下脸来,虚宿见状,只怕明珠吃亏,连忙挡在二人面前,劝道。
“明姑娘,我先送你回府,若等到天亮你再从姬府出去,只怕会引人误会。”
明珠没有回答,虚宿见那蛇蝎美人此刻正伏在姬尘床边,泪光盈盈,小脸煞白,全然不见平日凶残的狠劲,就是个乱了方寸的无助小女子,不由有些感叹,想起姬尘的交代,他又硬着头皮喊了三声,明珠这才摇头。
“不,让我等他醒来,你不用管我。”
虚宿还要再劝,落梧已经上前推开了他。
“说得对,主子还没醒,罪魁祸首就想一走了之,那有那么便宜的事!”
正在拉扯,落桐与斗宿已经找来了红夫人,三人身后跟着神情冷肃的白须老者,不是红先生又是谁?明珠与他目光一触,在那双眼中读出一丝冷意,不由得低下头去。
“出门前不是说去寿王府做客吗?怎么好端端的竟会搞成这样?”
红夫人见姬尘额上沁出点点汗珠,双唇毫无血色,当下皱眉叱问斗宿,斗宿咬唇不知如何回答,今夜的行动,姬尘本就不想让红先生知道才自作主张,并要求他们六人也不许透露半点,现在姬尘虽然昏迷,他却也不敢违背他的话。
“还用问吗?什么样的做客需要带上十二星宿,真是糊涂!鲁莽!不知分寸!”
红先生对姬尘的指责一句句扎入明珠心中,若是平时,她定会傲然回击,但此刻,却只剩紧张和愧疚。
“是因为救我,被蒋玉衡的暗器所伤。”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站起来对着红先生夫妇深施一礼。
“请红夫人看看,此毒是否可解?若是不行,明珠立即前去和蒋玉衡交涉,天亮之前,定会将解药带回。”
蒋玉衡对她既然有所图,她便有谈判的筹码,要换回解药,想必没什么问题,只是蒋玉衡所图的东西……想到这里,明珠握紧了拳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些东西本已置之度外,可是现在她心里有了姬尘,这个牺牲就变得艰难起来。
红先生夫妻都是阅尽百态的高人,但与红先生的老谋深算不同,红夫人是个女子,更懂得识人辩物,明珠的一举一动,若有半点是演出来的,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看得出来,这个机敏的小姑娘,对自己小主子倒是一片真心,于是亲善地对她笑了一下。
“放心,没那么严重,老婆子虽然不是什么华佗在世,江湖经验倒是不少,尤其在毒药上头,还没几个人敢在我面前放肆,若是被蒋玉衡那毛都没长全的小子难住了,还不叫他们几个笑掉大牙?”
听她的语气,便是姬尘还有救,不止明珠,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红先生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但见红夫人指挥斗宿、柳宿两人,将姬尘翻过来伏在枕上,又将他的衣裳拉下几寸,露出肩背上的伤处,她揭开姬尘背上包着的层层纱布,别有深意地笑道。
“处理得不错,是明姑娘给包的吧?他们几个毛小子,可没有这样细心。”
明珠脸上一红,咬唇不答,而落梧十分气愤地看向她,她家主子最是畏惧女色,和女人挨得近些都会浑身不适,更别说主动脱了衣裳让人摸来摸去,那岂不是得长疹子?
不!一定是这女人趁主子昏迷后下的手!两人顿时自责不已,若是主子醒来知道,只怕要三天吃不下饭,落梧暗暗发誓,从现在起一定要守护好主子,不能再让这个女人染指半分!
红夫人查看了半晌,又用火烧过的乌金针在姬尘伤处扎了几下,只听姬尘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丝紫色鲜血。
红夫人一怔,面上露出几分苦楚之色,半晌方叹了口气,命斗宿去她屋里捉了几只大蜘蛛回来,又将她特制的药膏涂在蜘蛛的胸腹部,这才放在姬尘伤口处。
那几只蜘蛛足有茶杯大小,又黑又圆,还长着怪异的花纹,看上去就是毒物,明珠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疗法,只觉得非常不靠谱,忍不住道。
“夫人,蒋玉衡虽然是个公子哥,但曾与万太岁有过来往,恐怕不简单,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