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琴起身，示意沈珍和几名侍女退了出去，这才低声对季明铮道。

“郑公子不必客气，我不是为了要谁报答，帮助少炎，纯粹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当年季家的事，我为自保，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满门忠烈惨死，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煎熬中渡过……”

她说到后面，不觉红了眼眶，如果没有容太妃，没有容家，百里琴当初为了季明铮，定会勇敢地站出来为季家说话，尽管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辞，可她不是个自私的人，她不能因为自己心爱的人，就不顾生母和亲眷。

她知道这种解释，在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季明铮面前，有多么苍白，可是她还是想让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季明铮似乎十分意外，半晌才道。

“公主为何要自责？就算江湖侠客，能在生死关头舍己为人的又有几个？何况当时公主若是挺身而出，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若因此连累公主，季家人泉下有知，也会过意不去。”

他掀起面具一角，唇角上扬。

“公主，你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今后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百里琴怔怔地望着他，忍不住热泪涌上，当初她软弱地选择独善其身，连小十三都做不到毫无芥蒂，这几年渐渐与她疏远，可是季明铮却说，你有情有义，已经很好。

她果然没有喜欢错人！季明铮就如冬日里的一道阳光，那么明朗，那么耀眼！

“而且说起来，当年季明庭的事，本来就是季家愧对公主，公主能不计前嫌，冒险救少炎一命，已是有情有义，非常人能做到的。”

百里琴喜欢季明铮这件事，除了自己，再没第二个人知道，世上所有人都以为她钟情的是季明庭，也恨季明庭舍她而选择了一个平民女子，可是季明铮也这么认为，她不免伤心。

百里琴目光一黯，咬唇道。

“郑公子，那件事我从未介怀，因为我……”

季明铮一脸了然，点头打断。

“终归是季明庭对不住公主，公主即便介怀，也是情理之中。”

百里琴的眼睛更红了。

三人走出邀月楼时，姬尘和明珠已经在马车中等待了，季明铮光明磊落，当下便把与百里琴相见之事说了出来，末了还深深感叹。

“没想到，我们季家和六公主没什么交情，她还能如此打抱不平，真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

相比姬尘一脸不赞同，责备他行事草率不计后果，明珠的表情则有些微妙。

囡囡扯了扯季明铮衣角。

“表舅，我感觉那位姑姑很喜欢你！”

季明铮微愣，继而哈哈大笑，给了囡囡一记爆栗。

“胡说八道！”

明珠的表情更加微妙了，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的事，三哥竟然看不出来，恐怕百里琴的一片深情，注定要付诸东流了。

翻过年关，转眼便是烟花三月，春光懒困，浅绿深红。

临街的铺面纷纷打开门扇招揽生意，柳林河边的小商贩也支起摊子吆喝起来，盛京重新恢复了昔日的生机，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夕阳下，百姓们三三两两围坐在茶摊边聊着闲话，话题皆是围绕着即将到来的秀女甄选。

“听说一共选出六十位姑娘充盈后宫，只是不知道谁做妃来谁做嫔！”

“我看容家此次势在必得，他们家容小姐也最为出挑！别说模样生得好，性子、学识、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通身气派，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可不是梁家那两个旁支的女儿能比的！”

“呵！听你那语气，好像真的见过这几个小姐一样！就凭你赤脚布衣，只怕连容府和镇西侯府的门槛都摸不到，还敢对人家的小姐评头论足！”

那人像是受到了侮辱，涨红了脸强辩道。

“她们三个算什么？去年柳林河折柳会，我可是亲眼目睹的，那个被家里许了五次的明珠，才是真正的天仙美人，保管你们这些人见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说起来，她已是与端阳县主齐名的盛京第一美人了吧！也有二品女官的封号了，照你这么说，为何皇上却不把她纳入宫中去当娘娘呢？”

“啧啧，从前只是谣传，可据说最近圆清大师亲口说了，明珠是妖姬姜婳转世，正宗的亡国祸水命，若是入了宫岂不是个祸害，皇上哪能为了美人舍掉江山？”

“那倒是确实！毕竟再美的容貌，也敌不过这江山如画啊！”

冬莺气呼呼地砸下车帘。

“这些市井无赖，成天价没事只知道嚼舌根！小姐不要听他们瞎说，什么祸水，小姐明明是个有福之人！”

明珠摇着团扇，无所谓地笑了笑。

可是内心却有几分复杂，姜婳转世这个谣言，原本是从前蒋玉衡为了阻止她进宫，命人放出去的，效果还不错，起码献帝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确实是远着她了。这个污名替她挡了许多烂桃花，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让明珠意外的是，圆清大师竟亲自出面，彻底给这个谣言赋予了权威性，以圆清大师和姬尘的关系，明珠很容易便猜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她现在前往姬府，便是想亲口问问他，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谁知竟扑了个空，因为姬尘进宫去了，明珠无奈，尽管季明铮热情地接待了她，但是红先生在府上，明珠片刻都不想多待，正要告辞回别苑去，宫中竟然派了小太监前来姬府传话，一看见明珠，便连忙拽住了她。

“明女官留步，奴才跑遍了半个盛京，就是为了找你，快随奴才回明家去吧！”

明珠微愣，有些迷惑。

“公公不是从宫中来的？为何要我回明家去？”

小太监连连摆手，笑逐颜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