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帝双眉倒竖,冰冷地道。
“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大员要当何罪?”
赵策面色不变。
“臣知道,没有证据,臣不敢妄下结论,但蒋忠乃一品高官,还请陛下当堂问审!”
赵策是块不近人情的硬石头,献帝无奈,只得慢慢地站了起来。
“下旨将蒋忠收押,三日后,京兆尹衙门,朕亲自问审!”
问审蒋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毕竟除了季修贤,大魏很少出过官拜一品的大员成为案犯被当庭审问的事,街头巷尾都议论纷纷。
据说,蒋贵妃得到消息后,立马带着安心公主跑到紫宸殿去求见献帝,可献帝没有让她们进去。而和蒋家沾亲带故的镇西侯府,在此事上也反常地保持着沉默。
朝野上下,都是一片沸腾,京兆尹赵策甚至遭到了暗杀,蒋家动用人脉极力游走,想要把这件事囫囵过去,但容家人却非要和他们作对,献帝骑虎难下,只能由着赵策按章办事。
到问审那日,京兆尹衙门外,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几乎造成了街道拥堵,朝廷不得不动用官兵驱散这些百姓。
只有一个地方非常安静,那便是明珠的馥兰馆,因为众人都去关注蒋忠一案,所以今日馥兰馆的生意也显得冷清起来。
明珠坐在窗前,安静地做着绣品,等到缎面上的兰花最后一片花瓣绣好,虚宿才从外头走了进来。
“小姐,有结果了,人证物证据在,蒋忠确实是案犯。”
明珠抬起头勉强笑了笑。
“人证物证,是姬尘安排的吗?”
虚宿看了她一眼,道。
“没错,虽然真正的证据已被毁去,但大人早就看透了蒋忠的伎俩,顺便替他找好了伪证,可以说毫无破绽,蒋忠再狡猾也是百口莫辩,只可惜,本来还能拉蒋玉涵、蒋玉衡一道下水,蒋忠却将罪过一人揽下,看来,他可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已提前给替两个儿子铺好退路。”
明珠点头。
“蒋忠是一品大员,曾经也为皇帝做过那么多见不光的事,他就算再气愤蒋忠的作为,恐怕也不会下杀手吧?”
虚宿道。
“这点殿下早就料到了,所以暗中挑唆了梁绍,皇帝本欲将蒋忠革职流放,谁知梁绍当堂撞柱,要以死明志,逼着皇帝严惩真凶。皇帝无奈,也只好丢车保卒,将蒋忠打入死牢。”
明珠陷入沉思,若不是梁绍为了独女,不肯就此罢休,献帝应当是想网开一面的,只是打入死牢,也就意味着蒋家还有机会将他悄悄捞出来,估计献帝会在此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此蒋忠退居二线,在幕后扶持两个儿子上位,也不无可能。
除非……
“姬尘去了哪里?”
明珠突然意识到,蒋忠问罪后,姬尘并没有亲自来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手心腻了层汗,隐隐感觉姬尘可能会有所行动。
虚宿沉默了,许久才道。
“属下……不知。”
春雨连绵,酥润着大地万物,而死牢之中,血腥味、汗臭味、加上雨后潮湿的霉味则让人不堪忍受。
蒋忠被拔去官袍,只着中衣,坐在牢房的木板床上,始终是一品大员,就算落魄了,待遇也和常人不同,牢房中铺着干净的稻草,被褥整洁。
和京兆尹公堂上的恼羞成怒不同,如今的他,已经十分平静,官场淫浸几十年,早就有了成王败寇的觉悟,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栽了跟斗,蒋家还有两个儿子可以翻身。
何况他清楚,献帝不会因为三个女人,就杀死一个扶持他上位的老臣,如果他这么做,无疑是要把蒋家两个儿子逼出异心。
毕竟梁绍死了女儿,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但是蒋家私下要做什么,献帝却会当做不知道。
这间牢房没什么看守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悠然自得,看来蒋大人很笃定自己能平安走出去。”
清越的声音自外头响起,蒋忠眼皮一跳,抬起头来。
“没想到,老夫阅尽千帆,最终却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上,你一点都不像你的母亲,身上果然还是流着百里家的血,纵然曾经柔弱的像只兔子,但狼终归是狼,老夫愿赌服输,你也不必赶尽杀绝,毕竟蒋家还在,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姬尘低声笑了起来,他抬手,用掌力震断那本就不怎么牢实的锁链,推门走了进来。
“你要我对你手下留情?蒋大人未免太天真了吧!当年我的母妃何尝没有求你放过她,而你是怎么做的?”
蒋忠神色剧变,蜡黄的面皮渐渐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来,往后退去。
“你……”
“没错,当年的真相我都知道,包括你用拶指夹断我母妃的手指,按着她的断指浸入盐水的细节,我都一清二楚。”
一缕幽暗的光线透过窗缝,打在漂亮的年轻人脸上,那张本来清润温柔的面庞,在明灭的光影下,此刻却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残酷的笑。
他猛然伸出手扼住蒋忠的喉咙,将他按在墙上,手指不断收紧。
“蒋忠,不仅是你,连同你的夫人,你那两个儿子我都不会放过,终有一天,你蒋家所有人都要死!”
蒋忠瞪大眼,拼命去抓他的手腕,可惜他已然老迈,根本无法撼动姬尘铁箍般的束缚,深入骨血的恨意几乎让他失去理智,蒋忠双腿乱蹬,稻草飞扬,片刻后,终于渐渐垂下双手,头颅歪朝一边,断了气。
姬尘松开手,手心中留有一条血痕,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恨意,竟连蒋忠颈部的血管都捏爆了,鲜血浸透了蒋忠白色的中衣。
他盯着蒋忠的尸体片刻,这才取出手帕擦干净手,面无表情地离去了。
与此同时,柳林河畔烟锁楼,娇红玉软的姑娘们思量着眼前的客人,目中无一不闪过疑惑。此处在盛京以风雅着称,掌柜封四娘是女中奇女子,而店中的所有店员皆是清一色的曼妙女郎,虽是正当经营的茶楼,可是素来客人都是清一色的公子哥,几乎没有什么女郎或这等好颜色的年轻姑娘。
不过来者是客,带路的姑娘娇软着把明珠引到天字号雅间,按照明珠飞吩咐呈上茶品,便被她面色不善地赶了出去。那姑娘犹在纳罕,下楼时却与一个披着大氅的人迎头撞上,分明已经是三月春暖,这人穿得这样奇怪?可下一秒看清他那种玉雪出尘的脸时,双颊上霎时浮起一层红晕。
“原来是蒋公子,您好久都没有来了……”
声音中的旖旎眷念毫不掩饰,可来人却一扫从前的风流调笑,看都不看眼前这颜色姣好的美丽女子,神色森冷地与她擦肩而过。
女子吃瘪,正想转身去追,抬眼间却见同伴捂着嘴吃吃笑道。
“被三公子冷脸了吧?不用难过,他一路进来谁都不搭理,也不让人带路。前面的姐妹已经哭嚎开了,只说梁琉月阴魂不散,死了还不给三公子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