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声音不大,却没有逃过兵部这一干练武的人的耳朵。
段总兵哈哈大笑。双目阴毒地扫过她怀中的妞妞。
“娘娘聪慧,我自不是来救你的!你乖乖受死,老子心情一好,说不定还能放过小公主一命!”
此言一出,张家上下不免惊骇出声。不是说十三皇子对那个王妃是凤凰蛋一般地呵护疼爱吗,怎么现在竟派人来追杀,难道是因为那个自称白公子的人存在,但凡男人对给自己戴绿帽的女人都手下无情,这位王妃虽然与白公子不亲不近,但总归犯了男人的忌讳,果然找人是假,清理门户才是真!
然而明珠自然不信百里瑕这般无情,她抱着孩子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她冷笑一声。
“好一个假传圣旨,你就不担心百里瑕知道治你的罪?”
“皇上嘛,永远不会知道!”
段总兵拔出腰间的佩刀,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候一把插入钱二的胸膛,对方连短促的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睁大双眼一动不动躺在了血泊之中。
张家人吓得四下惊叫。
“一个都跑不了!”段总兵拿起长刀在对方的身上擦拭干净血迹。
“娘娘,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杀你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我也很为难,要怪也就怪你挡了其他人的路!”
说完一声令下,火光纵天之中,手下的士兵们纷纷扒开了手中的佩刀,混着无数银光冲将过来!说来迟那时快,蒋玉衡一把拦过明珠的腰,带着她和女儿从窗中掠出,漫天喊杀中,明珠最后看到的便是张家人一一被乱刀砍中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了,明珠不忍在看,俯在蒋玉衡怀中泣不成声。
蒋玉衡目中也闪过不忍,他用大氅裹住明珠,对崇明呵了一声。
“走!”
……
十三王府,孔蕴崎抹着眼泪,带着一众士兵躬身而入。
“殿下,找到王妃了,不过老臣……却晚了一步……”
姬尘方还发亮的眼眸在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一瞬暗淡,他疾步走过去,双手钳着孔蕴崎的肩膀不住颤抖,不知不觉竟用了大力,扭得孔蕴崎额间冷汗之下,却又不敢声张,只得生生忍下。
姬尘声音发飘。
“什么……意思?”
孔蕴崎默默抹了一把汗,一时之间竟不敢直视姬尘的双眸。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用一副悲痛欲绝的姿态道。
“是微臣手下的段总兵,听到有人检举逃犯蒋玉衡挟持王妃至京郊落溪村,立刻带人前去营救,谁知……那蒋玉衡得知消息,自知穷途末路,一时发狂,竟纵火烧屋,段总兵虽带着兄弟们全力抢救……终究没能……赶上。”
空气瞬间凝固,冬莺和银莲听说明珠死了,双双瘫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落梧和落桐也如遭雷掣,喃喃摇头。
“这不可能,王妃足智多谋,怎么可能轻易遇难!”
孔蕴崎叹息。
“谁能想到,蒋玉衡如此丧心病狂,许是万太岁落网,他已万念俱灰,才会做出和娘娘同归于尽的选择……殿下,娘娘的遗体现已接回,就停放在王府静室之中。”
孔蕴崎躬身等了半晌见姬尘没有反应,偷眼去瞧,只见姬尘薄唇紧抿,面无血色,修长的手指微微发抖,孔蕴崎见状,额上不由溢出豆大的汗珠,想着说什么,姬尘已飞踱而出。
空荡荡冷冰冰的王府静室中央,孤零零地放着口黑色楠木棺材,姬尘快步走到棺前,却又突然放慢了脚步,握着棺沿的双手不住轻颤,似乎害怕确认什么。
直至过了许久,他方握紧十指,低头向棺内看去。
焦黑的尸体早已看不出五官,仅仅勉强有个人形,丝绸衣物全都化为了灰烬,枯骨上戴着一双手镯,被焦炭覆住了表面,姬尘伸出颤抖不止的右手擦去镯子上的黑灰,金光一闪,露出原本精致的缠枝金银花式样来。
果然是明珠的东西,姬尘最后一次见她,她戴的就是这幅镯子。
姬尘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目光继续向下扫过时,他的呼吸几乎凝滞,周遭的嘈杂声通通不见了。
尸体腹部粘连着一具同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婴儿骸骨,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姬尘终于支持不住踉跄了一下,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跌在雪白的衣襟处。
“殿下!”
众人纷纷涌入,争先恐后上前搀扶姬尘。
“殿下节哀,保重身体要紧啊!”
“殿下悲伤过度,不应在此伤心地久留,快扶回去休息!”
姬尘闭眼。
“出去。”
见他面无人色,众人生怕有个闪失,哪敢丢下他一人,面面相觑不敢放手,瞬间被一股大力甩向廊柱。
“都给我滚出去!”
第一次看到暴怒的姬尘,众臣傻了眼,只得揉着老腰灰溜溜匿了,孔蕴崎撞在廊柱上滚倒在地,也是浑身疼痛地被随从扶了出去,跨出门前,他回头看了姬尘一眼,只见他滑坐在地,背靠着棺木捂住眼睛,双肩颤动泪洒衣襟,心中一时很是感叹。
帝王情长能几时,他相信总有一天,逐渐充盈的后宫、千姿百态的美人,迟早会让姬尘忘了明珠,但此刻,他为了一个女人,伤心决绝至斯,也算极为难能可贵了,若是这份深情,是给他的女儿孔绛雯的,该有多好?
再说此刻,季明铮正带着十二星宿在外头搜寻,却突然接到明珠死讯,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虚宿更是万分自责,当即便要持剑自刎,生生被柳宿等人制住打晕过去。
当季明铮赶到十三王府时,红夫人、寿王一家、六公主等人已齐聚于此,府中哀泣一片,笼罩着绝望的死气。
“十三皇弟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静室,独自守着明珠,谁都不让靠近,这样下去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