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地时家。
她虽知谈均瑶和时家关系好,和时欢更是形同姐妹,但彼时总觉得,女孩子家家的姐妹情深,到底是过家家一样的玩意儿,当不得真的。
再说,形同姐妹又如何,整个时家还能为了一个时欢和整个谈家对上不成?谈家虽不及时家,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踩上两脚的存在。
谁知……
何止时家,连顾辞都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谈均瑶那边……一个大男人,言语锋锐地说着难听的话,和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计较……当真是过分极了!
她站在时家的门口,日头高悬,“右相府”三个字高高悬在头顶,黑底烫金的大字在日色下闪着明晃晃的光,有种刺目的锋利,左下角却是一方帝王私印,昭示着皇室倚重和厚爱。
她看着门口熙熙攘攘地马车,和扎堆在门房小厮附近一道说话的看起来关系很熟络的车夫们,愤愤地握紧了手。
时家……当真是嚣张极了!
……
而时家后院。
谈雪已经走了,那些个左右都不想得罪的夫人自然也没有了顾虑,一个赛一个地热情,拉着谈均瑶好生宽慰着,一边说着谈家吃相难看,一边说着往后有陆时两家依靠,谈小姐再也不用担心了之类的云云。
谈均瑶一一应着,得体又大方,仿若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偏生心里却宛若巨浪滔天席卷而过,潮起又潮落,而自己就像是大海之上一叶扁舟,飘忽地格外不真实。彼时,谈家将她毫不犹豫地推出去的时候,她虽难过,却并未愤恨,兴许是……早已习惯。
谁都靠不住的,她一直都知道。因为不曾期待,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失落。
可……她从未想过,时家能护自己至此。欢欢护她,从谈雪进门之后便自始至终拦在她身前,半个字不让说,她尚且能宽慰自己,毕竟是多年的姐妹情深……
那……字字珠玑一改往日温和性子的时夫人呢,秉持着面子不要都要同一届小辈争锋相对的时夫人呢?
还有……太傅呢……太傅性子最淡,小辈的事情他很少参与,可他却因为担心女眷搞不定而派了顾辞过来处理。
时欢问,何为长辈?
原来……这便是长辈……无条件地,保护自己羽翼之下的小辈。
一边,是自己的亲族,一边,是严格说起来多少有些非亲非故的外人,可两者之间的言行,让人想要落泪,有些难过,又有些释然。
就那一瞬间……那些过去的事情,终于被自己轻轻搁下,宛若大火之后的烟尘,被风倏忽间吹散,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半点残骸都没有。
只有那一处地方,有些暗色的污渍,经年累月地提醒自己,曾经有那么一场大火,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