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搁下说中的笔,笑意盈盈地看她,招了招手,将她招呼到身边坐了,才问,“朕的小郡主,一早来御书房,所为何事呀?”
顾宣仪规规矩矩地走到书案之前,下跪,行了个大礼,三叩首。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然后才倏忽间笑开,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成的小郡主,受欺负了?快些起来,此处没有外人……还行这般大礼作甚?”
方才还是“朕的”,此刻却已经是“大成”的。
言语之间并不细微的差别,顾宣仪哪里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彼时皇帝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此刻却是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提醒自己注意分寸。
不该说的话……别说。
皇室亲情,素来如此。每个人都有他不能僭越的范围,在那范围里,尚且能够父慈子孝,而一旦越过了,便是君臣之别。
顾宣仪低着头,搅着手中的帕子。
父皇曾经有意为自己和谢小公子指婚,彼时自己求了姑母过来拒了这婚事,便已经令父皇不愉。如今若是再提顾辞……怕是……
可。兴许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她抬头,直直看向自己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有些遥远的男人,一字一顿恳求,“请父皇为宣仪赐婚。”
皇帝眸色一沉,嘴角拉平,没说话。
皇室郡主顾宣仪心仪长公主之子顾辞,这不是什么秘密。大街小巷的百姓都知道,连稚儿都唱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童谣,皇帝自然早有耳闻。
但即便如此,彼时皇帝还是想要指婚给谢家。
谢家势盛,除了在宫中的太妃,并没有任何和皇室的交集,对皇帝来说,不太可控,令人无法安枕。赐婚,是最好的方式。
皇室女儿不多,适龄的就更少了,算来算去只有一个顾宣仪。
可长公主亲自来说情,皇帝总要给两分薄面,这事儿,便暂且搁下了。
但也只是暂且。
皇帝从来没有放弃和谢家的联姻。对他来说,他虽的确也看重顾辞,但顾辞身上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远远没有拉拢谢家来得着急。至少,长公主在一天,顾辞就是皇室一条船上的。
这笔账,算起来很简单。
“父皇。”顾宣仪却坚持,一个头重重磕下,“请父皇成全。”
失望。
皇帝看着明显深陷在情感里无法自拔的女儿,重重叹了口气。顾宣仪,他是真的曾经满意过,优雅、得体,即便于情感一途上有些稚嫩,但到底是理智的。
如今……那理智,没有了。
“下去吧。此事……休要再提。”皇帝一锤定音,“否则,你该知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