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如蝼蚁,素来如此。
彼时便已料定这两位更夫怕是要死地不明不白了,如今得知,倒也没有什么意外,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酉时还有些时辰,她吩咐片羽去准备几个荷包。
流放之路道阻且长,其中危险重重并不是只针对被流放者,对于押送的官差来说也是一样的。这样的差事,大多吃力不讨好,官差们也多是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粗人,脾气直,不好说话,不卖面子。
不过只是同人说几句话,银子是最好的敲门砖。
时欢和江晓璃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彼时因着画像作假的事情,还有过一些并不待见的心情……但印象中的江晓璃,总戴着一方面纱,细长入鬓的柳叶眉,波澜不惊的眼,姿态落落大方,身形姣好,像一朵开到正艳的牡丹花。
平心而论,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
而时欢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却差点儿没认出来。总是一身雍容裙装的姑娘,卸了周身装饰,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只着一件粗布麻衣,本如一汪静湖的眼,肿地像两个大核桃嵌在气色欠佳的脸上,眼中无神,肤色暗淡,明显比之前所见瘦了许多。
花开正艳的牡丹,一夜之间被狂风暴雨吹落枝头,碾落成泥。
但即便如此,她仍礼数周全,对着时欢欠了欠身,“见过大小姐。”她如今也是获罪之身,给时欢行礼本就应该。
时欢却微微侧身,避了开去。
“江小姐。”她唤,回了半礼,和往日并无二致。
江晓璃微微一怔。
昨日大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几乎所有的宾客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到了下午,在江家所有人都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皇帝诏书就到了,说母亲私自篡改了八字才致使这一切的发生。父亲震怒,可母亲哭得嘶声力竭地说冤枉,甚至,以姥姥和姥爷的名誉发誓,父亲才信了几分。
可皇帝根本没有给他们申辩的机会,官府派人将府邸团团围住,说等待圣令宣判。往日里和江家多有往来的氏族、甚至是一些依附着江家的小门小户,纷纷站出来撇清关系。
墙倒众人推。
一直到大理寺抓到那名刺客,说是自己指使的时候,彼时的她才体会到了母亲当时的万念俱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家,彻底完了,连带着百姓都对着江家紧闭的大门吐口水,门房小厮当场就甩袖子直言不干了。皇室倒是心慈,除了随侍身侧的,其他下人们并未受到牵连,能走的当场就走了,甚至还有反咬一口说平日里江家就如何如何不好的,恨不得对着官府大表忠心。
世人皆道世态炎凉,却在以为已经深谙此道的时候,仍在其中孤立无援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