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含烟逃离,是时欢应允的,如今,她自然不会让片羽逃避这件事。她直直看着对方,容色清冷,而声音沉凝,“我要离开帝都。而你,需要变成我的样子,待在这里……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离开。”
“主子?!”
饶是做好了准备听到一些令人为难的话,可片羽还是觉得这事宛若天方夜谭,“主子的意思是,您偷偷离开帝都,而且是只身一人吗?!”
“是。”
“不可!”片羽声音下意识拔高了些,“主子,且不说你只身一人离开帝都有多危险,就说那江南吧……您是要去江南吧,那地方如今在闹水患,您去能做什么?再者,即便奴婢能将您模仿地惟妙惟肖,可同你朝夕相处的人总能发现异状的,譬如太傅,届时,您要奴婢如何解释?”
素来木讷的片羽,如今长篇大论地一二三的列举出来,滔滔不绝地,和平日里截然相反……若是平日里,时欢说什么也会觉得有趣的。
偏生,今次不同。
她笑不出来。
“片羽……”时欢低着头,眉眼轻敛,“我知道危险,我也知道你这边很是为难,怕是少不得被祖父发现后狠狠罚一顿的。可是……片羽,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那些事……与我而言,很重要。”
危险,她知道。
她比谁都惜命,这是顾辞和青冥合力颠倒了光阴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两人放弃了太多才换来自己的一线生机,她不敢轻忽。
于理智上,她更知道自己就应该和容曦所说那般,前尘往事皆可休……可感情上,她放不下。
青冥说,顾辞如今体内还有余毒,那毒来自战场之上、友军之手,胶州战役多少将士尽数陨灭,那是多少家庭的父亲、儿子、兄弟、顶梁柱,而那场战役里,又有多少侥幸得以存活下来的士兵这些年活成了小八的模样……
江南水患,朝廷年年斥巨资治理,可依旧年年水患,其中又有多少生命没了性命没了名字,只是奏报里一个发音轻浅飘忽的数字里的一个一。
她看着大雨瓢泼而下,看着院中由丫鬟们连夜盖起的油布,看着水池里一个又一个荡漾开来的涟漪,声音冷沉,“那个人……不配为帝。”
言语之中,杀意无遮无拦。
墨色的瞳孔里,没有一点光彩,也没有任何的倒影,明明看着某个方向,却又觉得哪里都没有看。
这样的时欢,让人感到……害怕。
片羽看着这样的主子,动了动嘴巴,彼时还能一二三罗列出所有的弊端,如今,却只觉得,这样的主子,自己无力阻拦。她虽不知道主子是何意思,却也知道主子说的那个“不配为帝”的人是谁。
她更知道,自己拦不住。
既如此,不必拦。左右,自己是她一个人的手下,而非时家的下人,主子要她留,她就留,左右……所有的责罚,她担了便是!
片羽抿着嘴,于暗沉天幕里,缓缓跪了下去,“片羽谨遵主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