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想来,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么疏忽大意了!
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下意识不敢太过于忤逆那位大小姐的意思,最初的时候,对方表示沐浴不需要人伺候,想着左右也落得清闲,便由着对方去了。
再然后,用膳不喜人伺候着,洗漱不喜人伺候着,再后来……这位大小姐赏花、看书、吟诗作对,都不喜人伺候着,到地彼时,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大小姐独立特行的样子,甚至暗自腹诽对方幸好不喜欢人跟着……
却隐约忘记了——这样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不喜人伺候着?!
她到底有多蠢,才信了这些鬼话!
“大人。”她表情认真又严肃,俨然大梦初醒般,“老奴这就再去请一次孙小姐。”“请”之一字,被她咬地极重,颇有今日就算是绑也要将人绑过来的决绝。
王县令却摇头,“不必了。”
那位孙小姐既不愿来,那便是存了她自己的心思的,若这会儿再去请,怕是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他叹了口气,背手朝外走去,边走边吩咐,“你去睡吧。这几日盯着一些,莫要让人再一个人在这宅子里乱跑,她跑她的,你们跟你们的,不让跟也不必吵,远远盯着就好。”
“是……”王管家点头应是,总觉得这件事颇为麻烦,既不能忤逆了,又得盯着,偏生那位大小姐本就不让人盯着,这不就忤逆了嘛!正苦恼间,却见自家大人朝着外头走去,当下跟上两步,“大人,您今夜不住此处?”
“嗯。”王县令走地极快,闻言脚步都不顿,“如今她既住这里,为免瓜田李下的,本官还是住到县衙去吧。“
女子清誉最为重要。
哪怕对方站在自己的敌对阵营,自己也断断做不出有损姑娘清誉的事情来——自己威胁贤王是一回事,但这姑娘往后还会有她自己的生活,若因为这件事坏了她的清誉往后被夫家知晓,因此遭了厌弃,那自己……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心心念念着报仇,哪怕永坠地狱也在所不惜,却绝不会因此而同流合污。
他并不多做解释,只大步离开,步履从容,半分酒意都看不见,只迎面吹过的风,携了些许醇酒的味道,有些醉人。
王管家站在原地,怔怔看着自家大人身影隐没进黑暗里,很久很久没有离开,她总觉得大人的身影愈发的孤单寂寞了……原以为那姑娘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虽然脾气是难伺候了些,但胜在脸长的好看,往后的小主子定也是个好看的。
如今才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偏生,大人已近而立之年,却依旧不愿寻着一门亲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位居洪湖县县令,登门说亲的媒婆有许多,他却总避而不见。
那些媒人磨破了嘴皮子到自己这边来打听,都说大人父母既然不在了,自己这个做“乳娘”的,便也算是半个娘了,总能旁敲侧击地劝着些……其实哪里算什么“乳娘”,不过是喂过一两口奶罢了……
大人重情又念旧,才将自己接在身边,那些自诩“半个娘”这样僭越了的心理,是万万不能有的。只是,到底也希望,这府里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主人……
夜色沉沉,她无端又想起那位孙小姐……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