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回到了最初的尴尬里,甚至,更加尴尬一些……因为顾辞,倾了身靠得很近,近地她又能闻到顾辞身上格外熟悉的药香,那药香让她莫名地……觉得很安心。
“那日……”顾辞略一沉吟,在她身侧坐了,低了眉眼看她,看她半张脸缩在毛绒绒的毯子里,露出一双上下左右乱闪的眼,“吓到你了?”
时欢目光又是一闪,往毯子里又缩了缩,反驳,“我哪有躲你……”
小丫头藏不住事,这几日明显躲着自己。一开始是真以为时欢是钻研那手札,可渐渐的,顾辞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小丫头聪明得很,学什么都快。可这几日来……她看来看去,都是那几页。
纵然宫家先祖写地再如何晦涩难懂,倒也不至于如此……
于是便知,这丫头啊,说白了就是躲着自己。
他坐在时欢身侧,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状似无意地喟叹,“还有三日,就是年关了。这几日脚程快些,咱们能赶到栖霞镇,那是个比较热闹的镇子,之前行军时路过……咱们可以在那里一道过个年,吃顿饺子,夜间应该会有一些比较单调的节目,如此,也算过了年……”
时欢点头,应道,“好。如此已经很好了。”出发是便已经做好了年节在马车里度过的准备,如今若还能赶到镇子上吃顿饺子,已经很是满足。
“到底是因为我……太傅素来重年节,说过年定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吃饺子,给一众小辈一人一份压祟钱,以求辟邪驱鬼、保佑平安,热热闹闹地守岁至子时,如此,才算正正经经地年。”
对此,顾辞心中总觉歉疚。
太傅年岁已高,说些不好听的,这年,是过一年少一年了,顾辞实在不忍老人一把年纪了,一年到头还留个遗憾,这也是顾辞这几日吩咐加快赶路的原因——栖霞镇,是他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适合一道过个年的地方。
“祖父重年节。可他更重身边的人。”时欢抬了眼看顾辞,她半躺在马车上,顾辞坐在她靠头的那侧,她抬头间,刚好能看到顾辞的下颌。从她的角度看去,顾辞下颌线条略显锋锐,瞧着愈发瘦削,此刻才觉,顾辞那一病,又瘦了不少,心中微微地疼,“你是他最喜欢的弟子,这些年他人虽在太和郡,却总念叨你,担心你,越是年关将至,这担忧便也越重。”
“于他而言,身边人都能健康喜乐,这年……才有意义。”
小丫头抬着眼,言语温软,语速和缓,整个人看起来比那毯子还要柔软舒适……明明之前还躲着自己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此刻自己露出少许的迷茫,她便又卸了一身戒备靠了过来。
真是个傻丫头。
暖阳从偶尔被风吹开的帘子里漏下来,落进她抬着的眼里,明暗的光影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像极了那些年的梦里,虚虚实实的遥远。
顾辞怔怔看着,有些出神的样子,抬手轻轻抚上少女鬓角,眼底眸色复杂到令人心惊。他张了张嘴,半晌,低声宛若梦呓,“欢欢……不要嫁进皇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