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追院里有棵桂花树,许奶奶在结花时,常常把桂花拿去酿酒,做糕。剩余的桂花拿去晾晒,做成茶或装在一个一个由奶奶缝制的小布包里,做成小香袋。
一年四季,许追家里都飘忽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闻到时总觉清凉。
此时,奶奶正在树底下给许追扇风,许追惬意地躺在竹椅上。
和风细细吹来,许追心里隐隐有些躁动,但全身又十分放松,不想太快踏出舒适圈。
“许追!咋能叫你奶奶给你扇风呢?!快给我从竹椅上下来!”爷爷一声怒吼吓得许追差点摔下来。
“你还挺会享受?”爷爷站在门框旁,抱胸看着他。
奶奶笑着说没事,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过。
许追没底气地还嘴:“呐,奶奶自己说没事的。”
爷爷一听,差点把鞋子往他身上扔。
爷爷进屋喝了一口茶,看见许追有些许着急地望着他,叹了口气:“去吧,他们回来了。别玩太疯啊……”
许追话都没听完,脚下生风,跑得飞快,但他依然没忘记,要走小径。此时心里的那点躁动变为期待。
许追家在村尾,附近没什么同龄小孩儿,村头孩子多,可大部分要去镇里上小学,小部分去城里,而且这大部分里的一部分都住宿在镇上。他们只有假期才会回来。所以可以玩的小孩儿少之又少,而人少玩的游戏也少,玩来玩去都是那几个,非腻不可。
而且去村头广场上集合的路途中,有几户人家他很害怕的。
许追的近邻是个酒鬼,晚上喝酒,白天睡,还养了只凶猛的狗。许追可怕狗了。有时有人经过,都没进他们家院门,那狗就狂吠起来,很唬人。
杨姨儿和他的傻子儿子,杨姨儿和许追奶奶差不多大,或许小一点儿,她的那个儿子却只比许追大十岁左右。那个傻子这么大人儿了,天天穿开裆裤。他在小孩子中不受欢迎。源于他的相貌实在吓人:眼球凸起、嘴巴干瘪,并歪向左侧、皮肤黝黑。他说话也不灵活,“呜啦呜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大点的孩子叫他傻子,意识懵懂的小孩儿把傻子和怪物混为一谈。
许追可怕那傻子了,认为他是暴露狂,变态狂。
靠近广场的地方还有一个疯子,是个女人,许追听到的传闻是这样的:这个女人有时呆愣着,嘀咕一些人们听不懂的话,有时会拿着锋利物品到处乱划。
许追见过疯子,邻村就有个挥刀砍伤了好多人。所以许追也不敢直接走她门前的路。
今天许追获得爷爷的情报(玩伴们放假归来的消息)和许可,走最近才摸索出来的小路,绕开了这几户人家。
许追来到广场的时候,孩子们都堆到了一起,围着什么。
他好奇地挤了进去,看见被围着的小孩儿手上拿着许多照片,正滔滔不绝地分享自己在照片景象里发生的事情。
后来人群出现了一点躁动,有几个人喊:“给我看看。”大家也就跟着喊。
这小孩儿数了数照片张数后一张一张发给大家,叫大家看完之后可以传阅,但之后要还给他。
“有32张,我数过,别想偷藏着。”
然后就有人看了照片后传出了几声低呼和乍舌。
人多,许追没拿到,便望着这个小孩儿。
有点面生,长得十分漂亮。
他知道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孩是有点怪异的,但这家伙确实精致,而且有很高级的气质,与这村里的气质大相径庭,帅气似乎不能完全形容出他的美貌。
这个小孩儿发现了许追打量的目光,友好地朝他笑了笑,然后走了过来。
“嘿,我叫夏听,你叫什么?”男孩儿的手伸到半空中。
很官方的打招呼方式。
“我叫许追,你是这个村里的吗?”许追握住了他的手。
倘若有大人经过发现,定要笑出声来,这两个小孩儿像小大人儿一样,老气横秋的。
夏听继续绽放他灿烂的笑容:“是啊,这是我外婆家。”
“你没拿到照片吗?”夏听望着许追那空荡荡的手。
“没有。”
“那我等下把照片收起来后,全拿给你看,一下看个够。”
“嗯。”
“哎!都看完没有?”夏听喊了一嗓子,陆陆续续有人还了回来,夏听拿到就给许追。
许追看到照片后心头猛地一震,上面的景象确实美得不像话。
草原,雪山,大海和繁华城市。每一张都是惊艳的瞬间。
一想到夏听都去过这些地方,他就羡慕得不行。
……
许追和夏听很快就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每天都黏在一起。
……
夏听和许追正在山上抓野兔。
“你家在哪儿?”突然听见夏听这样问。
“我家在村尾。你要去玩儿吗?”许追突然后悔这样回答。村尾没啥好玩的,万一夏听答应了,到时候两人就只能干瞪眼了。
“去啊!”夏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眼睛里还因为能够触及新鲜事物而漾起碎光。
“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
“现在?”许追不理解,兔子都还没抓到呢,也不知道刚刚了解到山上可以抓野兔后拉着自己急上山的是谁。
“就现在吧。”夏听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哀求。
“行吧,那下山?”
“走着!”
结果夏听走太急了,摔了一跤,磕着膝盖了。
夏听一瘸一拐地跟着许追走,他不知道的是,许追此时心里十分纠结:走小道?他瘸了,小道坑坑洼洼,走得他更辛苦,而且知道原因的他肯定会笑我胆小。走大道可就要碰上那几户人家了。
几声莫名且凶狠的狗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接着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狗来了!
天生怕狗的许追想也不想拉着夏听就往前冲,奈何夏听根本跑不了,跑得他直抽冷气。结果他们的跑步声刺激到了狗,它们的脚步陡然加快。
许追在风中凌乱,村里的孩子看到他们这副狼狈的模样,或害怕,或幸灾乐祸,要么不敢搭救,要么远远望着不曾想过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