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阮大铖不答应都不行。
心里想着,只能是在曲本里边尽量为圣上开脱,说他是因为过于信任东林党,因而为东林党人所蒙蔽。
总之就是把过错都推到东党林头上。
“阮大人留步。”阮大铖刚走出大帐,朱慈烺就追上来。
阮大铖回过头见是朱慈烺,赶紧见礼:“臣叩见太子殿下。”
“免礼。”朱慈烺摆了摆手,又说道,“孤有一事想要拜托阮大人您。”
“太子殿下折煞臣了。”阮大铖惶然道,“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朱慈烺道:“就是关于党争的这个曲本,还请阮大人尽量顾全父皇形象,尤其是曲本的最后一定要加上煤山悟道。”
“臣谨领殿下懿旨。”阮大铖恭声应诺。
目送着阮大铖离开,朱慈烺悄然松口气。
心说父皇心底坦荡,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帝皇形象,但是他身为人子却不能不在乎父亲尊严。
朱慈烺返回帐中时,却看到朱慈炯撅着嘴在生气。
见朱慈烺进来,崇祯便说道:“烺儿,快劝劝炯儿。”
朱慈烺便问道:“三弟,这又是谁惹你了,把你气成这样?”
“还能有谁,还不是东林党的那一群国贼。”朱慈炯气道,“也不知道父皇咋想的,非要用报纸还有戏曲来对付他们,直接抓起来杀了岂不是更痛快些?”
“大肆杀戮,将整个江南杀得人头滚滚,确实也能解决问题。”崇祯道,“但是这绝不是最优的解决方案,我们毕竟不是建奴那样的蛮夷,江南的百姓也终归还是大明的百姓,他们只是一时被蒙蔽,又不是真不知好歹、甘受欺瞒。”
朱慈炯气道:“父皇,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这么算了当然不可能。”崇祯眸子里掠过一道寒光,沉声道,“把整个江南杀得人头滚滚是绝对不行的,但是杀个几十颗乃至几百颗人头却还是有必要的,尤其是马鸣騄和詹仰之通寇桉的参与者及幕后主指,一个也别想跑掉,全都得死!”
说到这一顿,崇祯又道:“烺儿、炯儿,今天父皇再教给你们一个道理,若是想让忠于你们的文官或者武将效死命,除了信任之外,还必须护短!我的人,我自己教训可以,别人就不行,谁要是敢动我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时,崇祯脸上有杀机形诸于外。
朱慈烺和朱慈炯小哥俩深受震动。
原来父皇也有雷霆震怒。
……
此时,在南京内阁公廨。
几名门生正聚集在高弘图的直房。
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还有一句,一朝首辅一朝官。
自从史可法自我去职在家,高弘图以次辅代行首辅主政以来,高弘图的诸多门生也就跟着水涨船船,迅速掌握了各部、院、寺的实权。
“恩师,已经打听清楚了,圣驾到了扬州之后就没再往南走。”
说话的这人是礼科都给事中袁彭年,此人的官衔品级虽然只是正七品,却是高弘图诸多门生中最受器的那个。
高弘图甚至已经给新任吏部左侍郎范中杰打了招呼,等下次部推的时候就要推举袁彭年直接出任左佥都御史,由正七品直升正四品,连升六级。
不过有左光先这个成例在,袁彭年也就没那么扎眼。
“什么,圣驾到了扬州就没再往南走了?既然如此,还让我等去浦子口迎接,这不是存心戏耍我等?”高弘图忿然道。
当今圣上看来是戏耍他们这些大臣戏耍上瘾了。
去年年初刚从北京脱困南下之时,就涮了他们一回,让他们在燕子矶吹着冷风等了大半天,可他自己却直接从太平门进了城。
去了国子监之后还发布了讨虏诏。
这家伙,搞得他们这些朝中大臣真是措手不及。
原以为上次就已经做得够过分了,没想到这次做得更加过分。
这次不光是让满朝文武在江北浦子口等了两天,而且让金铉带着士子营,趁着他们不在南京的机会劫了法场,把马鸣騄还有詹仰之都押回到应天府大牢。
金铉这个愣头青,甚至出动麾下骑兵冲杀百姓,险些激起民变。
所以此时高弘图对崇祯真是一肚子怨气,哪有皇帝这样戏耍大臣的?
“恩师,圣上或许并不是有意要戏耍朝中百官。”袁彭年哂然一笑又说道。
“据闻,在抵达扬州码头的当日,圣上便命内侍高起潜将扬州城内的青楼名妓凡五十余人搜罗一空,并全部送到圣驾的船上。”
“至今日,圣驾已经十日未出船舱。”
“整日整夜只与这些青楼名妓歌舞相戏。”
说到最后,袁彭年脸上的轻蔑之色已经藏不住。
在场的门生之中,除了袁彭年之外,还有左春坊左中允刘正宗以及右春坊右中允李景廉二人,这两个门生都在詹事府苦熬资历。
别看两人现在只是正六品的低阶官,却是储相。
一旦熬够了资历,再往上升就有机会入阁拜相。
这点甚至就连袁彭年这个最得意的门生都是比不了。
刘正宗沉吟着道:“恩师,你说圣驾此举是何意?之前从徐州到淮安府再到扬州都是跟路振飞和金铉作一路,怎么到了扬州就突然不走了呢?不走就不走了吧,可为何又要通知朝中大臣去浦子口迎驾?”
“难道真是为了调虎离山?”
“就为了给金铉劫法场制造机会?”
顿了顿,又说道:“问题是,金铉若真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劫法场,谁又能阻止得了这匹夫?圣上驻留扬州岂非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