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种着一些花花草草,打理的很干净。
进来之后,就看到朱祁镇正坐在床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
金英和另外几个人站在一旁,看样子,那几个陌生人应该是老人的亲属。
看到这番景象,朱祁钰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说起来,宫里的太监也不容易,由于身体残缺,不能生育,因此,无论年轻时有多风光,到了风烛残年,床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到最后孑然一身,凄苦而终。
相比之下,洪保身前还有人照料,已经强过大多数太监了。
“皇上!”
朱祁镇转过头,看到是朱祁钰,便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等会儿。
床上的洪保并没有看到朱祁钰,只是拉着朱祁镇的手,眼含热泪。
“皇上,老奴有一事相求!”
朱祁镇点头道:“卿家有什么诉求,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办到,一定不负卿家所望!”
洪保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奴死后,希望能将遗骸送回南京,葬到三宝太监墓旁。”
朱祁镇微笑着说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御医已经诊断过了,卿家只是积劳成疾,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洪保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当下说道:“皇上,老奴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朱祁镇点头道:“朕都说过了,卿家无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洪保努力点了点头,说道:“国家欲富强,不能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此乃三宝太监所言,老奴恳请皇上解除海禁,重启西洋。”
这番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金英心中暗道,皇上念在你是有功之臣,这才亲自探望,你却不知好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禁海,开海,此乃国策,就算要讨论也是朝中大臣们的事,后宫宦官不得干政,这么快就忘了吗?
其余人也是脸色骤变,一个个噤若寒蝉。
没想到,朱祁镇却不恼,只是笑着说道:“你放心,朕正准备开海呢!”
闻听此言,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开海一事,比征安南还要敏感。
这其中牵涉到多少人的身家利益,就算你是皇帝,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开的。
洪保却显得很激动,说道:“老奴替三宝太监……谢过皇上!”
朱祁镇继续说道:“朕不但要开海,还要建立大明航海学院,朕还要聘任卿家去当院长!”
洪保更加激动了,挣扎着坐起来,倒头便拜。
朱祁镇赶忙上前扶住,说道:“卿家为大明操劳半生,这是卿家该得的,朕回去就会拟旨,将三宝太监、王景弘等一干下西洋功臣,供奉忠烈祠,永享大明香火!”
洪保激动的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话。
朱祁镇又对随行御医说道:“洪卿家的病一定要尽全力治疗,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太医院去拿,就说是朕说的!”
安排好一切,这才转身离开。
朱祁钰也跟着走出来,本来准备骑马一起回宫,却见朱祁镇招了招手,意思是让他一同乘坐御辇。
“臣弟还是骑马吧!”
朱祁镇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坐你就坐,废什么话?”
朱祁钰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同上了御辇。
“你怎么来了?”
“臣弟,臣弟……”
朱祁钰说着话,从身上拿出一沓子奏疏。
“哼!”
朱祁镇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不用看就知道,定是针对靖安郡王就藩一事,是不是?”
“正……正是!”
朱祁钰不知为何,在自己这个皇帝哥哥面前,早早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看?”
“臣弟以为……此事是不是需要从长计议?”
“我大明藩王要就藩,有什么好计议的?”
朱祁钰心中暗道,你这是就藩吗?
你这么说话,良心不会痛的吗……
“皇兄,臣弟方才去了趟户部,国库还有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若是贸然对安南开战,万一战事不利,只怕被拖进泥潭,到时候进退两难!”
朱祁镇皱眉道:“朕记得抄家抄了几千万两,现在就剩这么点银子了?”
“臣弟去看过账目,一笔一笔都有据可循,确实只剩下一千五百万两。”
“嗯……”
朱祁镇想了想,又说道:“朕记得当时还查抄了大量的房产地契,古玩字画,珠宝玉石……这些东西可以换成银子啊!”
朱祁钰感觉心痛,没听说过朝廷还要变卖地产古玩来换银子的!
你就不能安生几天吗,非要打这一仗?
“臣弟斗胆谏言,靖安郡王就藩……还有开海一事,是否往后放一放,大战刚刚结束,天下百姓需要休养。”
“你说……”朱祁镇若有所思道,“假如说,朝廷有银子,是不是就可以打……不是,可以让靖安郡王就藩了?”
朱祁钰挠了挠头,说道:“理应如此。”
“那就好!”
朱祁镇一拍大腿,说道:“你不用说了,朕这就想办法搞银子!”
猛地,朱祁钰一惊,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回想到上次国库里的银子是怎么来的,心中暗道,你不会抄家上瘾了吧?
大哥,咱能不能好好的……
回宫之后,朱祁镇连接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将郑和、王景弘等下西洋的功勋之臣的牌位供奉到忠烈祠。
百官倒也没有在意,郑和等人确实对大明有功,进忠烈祠也很正常。
可是,接下来的一道圣旨就让人坐不住了。
成立大明航海学院,任洪保为院长,追认郑和为名誉院长。
当初下西洋班底的所有旧臣,无论官员,太监,船工,甚至是杂役,全部重新启用,进入航海学院。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入编了。
这下子,群臣坐不住了。
靖安郡王的事还没说清楚,你又来个航海学院。
真当我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