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汝言正吃着饭呢,便随口问道:“谁啊?”
“好像……姓东……”
“姓东?”
陈汝言疑惑地说道:“这个姓可不多见。”
“此人以前来拜访过几过,小的依稀记得,他似乎……不是汉人。”
“不是汉人?”
“听他说话怪怪的,好像是倭国人……哦,对了,这是他的礼单。”
陈汝言突然想到内阁高毂对自己说过,关于郕王殿下召见倭国使臣的事。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让他去书房候着!”
“是!”
酒足饭饱之后,陈汝言才慢腾腾地来到书房。
此时,东常缘早已等待多时,赶忙上前来,文质彬彬地行礼。
“见过陈大人!”
陈汝言坐下来,然后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东常缘赶忙回道:“敝人东常缘,倭国使节,陈大人难道忘了,当初……您儿子大婚,敝人还登门祝贺,送过贺礼……”
他确实来过几次,可是每一次都没见过正主,与其说来拜访,不如说是送礼来了。
好在陈汝言比较懂得待客之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登门拜访,还带着厚礼,总不好拒之门外。
“哦,有些印象!”
陈汝言点点头,问道:“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东常缘脸上陪着笑,说道:“敝人一直仰慕陈大人,先前几次来拜访,恰遇陈大人公务繁忙,一直无缘得见……”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陈汝言都听烦了。
“阁下有什么事,便直说了吧!”
东常缘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听闻朝廷……有剿倭的打算?”
陈汝言点头道:“确有此意!”
自从上次被郕王召见,东常缘心中一直七上八下,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可能比想象中要严重,这才备了厚礼,前来探一探虚实。
“前些时日,郕王殿下召见敝人,斥责了倭寇肆虐的事,敝人心中难安,请陈大人相信,这倭寇和敝国,丝毫关系都没有,敝国之国主与幕府将军足利义政阁下,和这些倭寇,绝没有丝毫的关系,而敝国与大明乃兄弟之邦,殿下对敝国的指责,实是诛心,令人寝食难安。”
陈汝言眯着眼,问道:“尔等与倭寇当真无关?”
东常缘信誓旦旦地说道:“绝对……毫无关系!”
陈汝言却是笑了,淡然道:“既如此,那就无事了,看来,确实是有所误会,实是郕王殿下怪罪了你。”
得了陈汝言的话,东常缘倒是定下了心来。
现如今兵部尚书去了淮安府,兵部相关事宜,全部由左侍郎陈汝言做主,既然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至于他们要剿倭寇,就让他们去剿好了,只要和倭国无关,随便你剿!
至少,从陈汝言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愿意扩大事端。
对于倭国来说,这是好事。
“敝人得见陈大人,乃是三生有幸,以后在京师,还望陈大人多多提携!”
陈汝言淡淡一笑,说道:“既为友邦使节,该当如此!”
“那就不打扰陈大人休息了,告辞!”
话已至此,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多余的话,当然不必说。
东常缘是个十分精明人,自己的礼可不能白送,为了坐实这番言论,回到了鸿胪寺,他在各国的使节面前大力宣扬此事,狠狠的夸赞了陈汝言一通。
不止如此,他还以倭国使臣的名义,上了一道奏疏。
按照惯例,外国使臣的奏疏理应由鸿胪寺直接呈给内阁,然后再呈报御前。
可是,曹鼐看到这份奏疏的时候,脸色却很难看。
书吏前去传话,片刻之后,高毂便到了。
他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曹鼐用手磕了磕案牍上的奏疏,说道:“陈汝言这是搞什么名堂,国家大事,岂容儿戏?你来看看,这是倭国使节东常缘的上奏,在给陈汝言唱赞歌呢,说他与人为善,体谅倭国也受倭寇侵扰,与大明都深受倭寇之害,还说什么一衣带水,永结同心。他可是兵部左侍郎,怎的就和倭人穿一条裤子了?这些年来,倭寇肆虐,大明对于倭国,虽未公然斥责,却是心照不宣,这些倭寇,若是在倭国内部没有人庇佑,如何会有今日的声势,真是岂有此理!”
高毂拿起奏疏看了看,皱眉道:“会不会是倭人的离间计?”
曹鼐摇头道:“我看不像,八成是那倭使给陈汝言备下了厚礼,陈汝言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会帮着对方说话……”
“曹公慎言,兹事体大,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是莫要胡乱猜疑!”
高毂赶忙打断他,随后说道:“或许,只是倭国使臣为了表示对大明的友好之意,毕竟是海外番邦小国来的,不懂规矩,倒也可以理解。”
两人相互对视,沉默良久,最后,曹鼐说道:“来人,去查一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查起来却也容易,只一个多时辰,便得到回复。
“禀报两位阁老,昨晚,东常缘还当真拜访过陈汝言,也确实备了厚礼。”
“他是什么礼都敢收啊!”
曹鼐气的要呕血,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好授人以柄,且不说殿下刚刚申饬过,就算要解决倭患,哪怕对倭国没有恶意,至少,现在也不适合向倭人示好的时候,而是应该保持高压姿态,至少让倭人心虚,做出让步。
现在好了,人家上书把你这么一夸,还闹得天下皆知。
倭人则气定神闲,自是咬死了和倭寇无关,将自己置身事外。
曹鼐叹了口气,说道:“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可亡也!”
这番话已是极严重的批判,就差把陈汝言招来,指着鼻子骂娘了。
高毂又劝说道:“曹公此言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倭国使臣对我大明官员示好,这也是常有的事,给陈汝言下一张条子,让他将礼金退回去就是了。”
曹鼐寻思许久,这才提笔,在奏疏上写道:“此奏包藏祸心,于剿倭不利,慎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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