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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莫生气,这个带着点愚蠢味道的名字是我爹给我取的，在我漫长的人生中,我爹的存在一度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爹叫莫长安。他自负，固执己见，眼里除了我娘就只有他的弓箭。

听我娘说，我爹在做我爹前曾是个皇帝，对此,我一度怀疑是我娘故意编故事骗我的,毕竟,哪有皇帝毫无风度，整天就知道跟自己儿子争风吃醋的。

是的,在我漫长的成长史中，我爹为了让我娘眼里只有他,无数次用行动和言语表达过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不如他手里的弓箭——他抱着弓箭的时间都比抱我久。

我刚出生的时候跟所有新生儿一样皱巴巴的,我爹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一脸嫌弃道：“这孩子没有遗传到为夫和娘子一点的优点,娘子你若是不喜欢咱们把他送给王浣。”

开玩笑，我又不是一条狗，怎么能说送就送。

结果我娘这个没有定力的听到他的话就道：“确实丑了点,但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再养养吧。”

亏得家里的嬷嬷将我留下,不然这两位神仙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也还算争气。听嬷嬷说,没到一个月,我就长得白白胖胖,只消抱出去乡里乡亲都说漂亮想抱。

我娘是个对漂亮事物没什么抵抗力的人物,从她能够看上我爹这怪脾气的男人就能看出来。而我没有怪脾气，所以很快就争宠上位，一度威胁了我爹在家中的地位。

当然，也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

那时候我们没搬到镇上的大宅子里，还住在山上的窑洞中，晚上睡觉时，我娘怕我冷着了，都是将我抱在他们炕上跟他们一起睡，而每次我娘只消一睡着，我爹就会偷偷将我抱到嬷嬷的房间去。

听嬷嬷讲，那时候我虽然小不懂事，但是每次只要我爹将我从我娘身边一抱开，我准能立刻醒来张嘴大哭，一哭我娘就醒了，我娘一醒，我爹就不敢造作了，我就以这样的优势安逸自在地长到了五岁。

我见过我爹弯弓射大/雕，也见过他跟外乡人做生意时的圆滑多变，但他这个人无论在外面多么锋芒毕露，一到我娘面前，就自动柔顺下来，就跟那狡猾多端的老鼠碰到猫儿似的。我知道这样比喻有失体统，但大致就是如此。

在我所生之朝代，我见过无数将女人当成玩物，当成附属品的，但像我爹这般恨不得将我娘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着实少见。

以往天真，还想过在他心中建立跟我娘一样的地位，那时我尚年幼，唯一的手段就是哭，可是，每次只消我一哭，我爹就会对我说不出的鄙夷。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总这般跟我说。

我五岁时他就开始教着我打猎，在好几次我被他射死兔子的行为吓哭之后，我娘把他臭骂了一顿，他在家郁闷了半天，第二天一早他驮了一袋粮食，将我往驴子上一扔，直接把我送到城里的私塾里去了。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就知道他所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骗我娘的，他就根本没想过让我学着他去打猎练武，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我娘心疼，接着名正言顺地将我扔到私塾去，免得扰了他跟我娘的二人世界。

这人心思之狡诈，我娘是知道的，可我娘这个没出息的总是沉淀在他的温柔中不知反抗，于是在我娘担心我这么小一个人去私塾会不会被欺负时，我爹语重心长道：“咱们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总不能让他在山里过一生，也不能让他就吃我们的家产这般没出息，读书对他是最好的出路。”

我呸，就他那种动不动把我提起来往驴子上扔的行为，鬼才信他把我当宝贝，偏偏，我娘信了。

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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塾是一个很有名望的老先生开的，除了老先生定下的假日，平日里在里面读书的人都不能随意出去。这简直就如了我爹的意。

记得我在私塾的第四年，一次我娘带着他一起来看我。

我正抱着我娘哭呢，他一把拉开我，一脸嫌弃道：“都快有你娘高了，别什么事情就只知道抱着你娘哭。”

天知道，彼时我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

我多委屈我都不知做甚表达，可偏偏，他有时候又能做出一些让我原谅他的事情来。

我娘带了家里的甜点给我，让我分给同伴们吃，临走时给我一个吊坠，是一个磨得光亮的狼牙，精致漂亮。

娘说：“这是你爹给你弄来的，我前些日子说要来看你，他为了给你个新奇点的礼物，一个人跑到山谷里被一群狼围着，差点没回来。你爹是爱你的，就是他这人不懂表达。”

我正看着狼牙开心，我爹走过来一脚踹我屁/股上：“又哭了，我怎么教你的！”

这么个野蛮人，我娘上辈子估计是拔了玉皇大帝的胡须才被罚着这辈子嫁给他。

我娘说我爹不懂得表达感情，我是全然不信的。

他给我娘在山上修了一个避暑的山庄，在城里给她买了大的宅子，每年冬天他们都抛下我去看烟火，他还每年在我娘生辰的时候想着法给她准备礼物，贵的山蒸海味，便宜的各种特色小礼物应有尽有……就这种手段，说他不会表达感情，谁信？

偏偏我娘觉得我该信。我能如何辩解，毕竟她爱他。

她跟我爹同一天生辰，每年临近这一天时，我都能看到她各种忙活，她为我爹准备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礼物，这其中最神奇的是一个装箭的箭筒，不知道用什么线缝的，一到晚上那上面就会散发出盈盈光华，跟那传说中的夜明珠似的，我爹对此箭筒爱不释手，有一次我偷偷拿出去玩不小心给弄脏了，差点没被他打死。

而这两位送给我的礼物，除了那一颗狼牙，其他的几乎都是城里随便给点钱就信手拈来的。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两某次出于好心在哪个山沟沟里捡来的。

亏得有嬷嬷疼我，不然我觉得但凡我有点出息，在这个家我都待不下去。

我也确实闹过，不对，应该是说调皮捣蛋过。

那时候我刚到束发之龄，正是叛逆嚣张的年龄。

我每日跟着私塾里的几个伙伴偷偷逃课，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娘在后面给我擦/屁股，又不敢被我爹知道，让我乐在其中。

直到后来，我闹了件大事。

那日，我们在街上碰到个瘦不拉几的男人。不知是谁提出来，说要去逗他一下，一行人把他带到了一个巷子中。

我们围着他嬉笑逗闹，没注意那个人脸色越来越白，结果竟扑通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个伙伴跑过去一摸那人的鼻子，说是没气了，当时就把我们吓惨了，一个个大叫着往私塾里跑。

回去后开始惴惴不安，但一天两天，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在我们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过去了时，一日下午，私塾先生将我们拉了出去。

那个人竟然是县太爷的小儿子，我们闯祸了！

当日，我爹就来到了私塾。我原本以为他会打我，但他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接着就跟私塾先生交谈去了。

我发誓，我从未看过那么吓人的眼神，我觉得他就算是打了一顿也比那眼神看我一眼要强得多，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跟私塾先生说了什么，接着他就将我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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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他只让我在房间里好好反省，就跟我娘出去了。一连几日我都没有看到他们。

在我不安之心越来越强时，他们这才打道回府。两个人都是一脸的疲惫，我娘更是直接病倒了。

我当时吓傻了，觉得自己肯定闯大祸了，又怕我娘出事，都不等他说话，自己乖乖在家里跪下了。

他照顾我娘，对我视若无睹。

我独自跪了一天一夜，在我快要支撑不住时，他终于从我娘的房间出来，对我道：“起来吧。”

声音平淡，却透着股不容抗拒的味道，我突然觉得这个爹好陌生，腿软的都不敢站起来。

他又说了一声，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我哆哆嗦嗦起来，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了我一眼，眼神锋利，那一瞬间，我相信了我娘的他以前是皇帝的故事，他身上那气场一般人哪可能有。

我不知该惊该喜还是该惧，他却道：“明儿起，你不用去私塾了。”

我一听此言立刻慌了，扑通一声再次跪下，我开始表达悔过之心：“爹，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我会考取功名利禄。”

他挥一挥手：“我不需要你考什么功名利禄，况且你根本就不爱读书，不是吗？”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我心中窘迫不已。

他又道：“那个人没死。今天这事情我跟你娘给你处理了，以后的事情，你得自己处理。”

我一听，想着他不会是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吧，当场就急了，开始跟他磕头：“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嬷嬷闻声走了出来。她拉着我冲着他道：“孩子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他却是轻哼了一声：“怂货。”

不加掩饰的鄙视把人的自尊心击了个粉身碎骨。

我正伤神，他又道：“你娘有孕了，你若是还这般软弱，怎么能担起大哥的身份？”

我一听他说我娘怀孕了，开心地直接站了起来：“真的吗，我要当大哥了？”

他睨我一眼：“从明儿起每天早上开始跟我锻炼身体，平日里我出去跟人谈生意你也跟着。”

“爹，你这可是让我继承家业？”我心中一惊。

他喝了口茶，然后看着我道：“你说呢，家里以后你就是老大了，你不担起这个家谁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