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两不相干了。”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斩断了场上两只妖族之间唯一一线的关系情分。
林间的风不知何时停了,没有一丝的鸟叫虫鸣,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蛮月的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但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殿主令只要是南虚同族都能看到。有异心就是有异心,和我说那么多干吗。”
蛮月走到她面前,蹲下去与她平视。静默片刻又从袖袋里拿出常备的一方帕子给她擦眼泪,缓缓说道:“有异心的话,殿主令自然不会选择你们。既然选择了离开,那南虚就不会再庇护你们了,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吧。”
将帕子塞到她手心,蛮月才起身叫陆长风离开。
陆长风踩着她行色匆匆的影子,走出好远,回头看。那女子坐在地上,垂头看着手里的帕子,久久不曾动弹。
蛮月走在他前头,未曾回头一次。
他大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不高兴就哭一场,没人会笑话你的。”
蛮月停下脚步,轻声道:“我想为师傅说话,可怎么说,对他们来说都是狡辩。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几位师兄,外出寻找同族,已多年未曾回过家,甚至我都未曾见过他们一面。”
在这漆黑无光的夜里,只听见她那混合在沙沙风声里的只言片语。
“可说到底,我们是同族啊,为什么大战前夕要逃;既然撇下南虚独自苟活,最后又为什么要怪罪南虚呢?到底是我们没寻过他们,还是他们不敢回去面对族人。”
她抬头看着陆长风的眼睛,眼眶微红:“这样的局面,我总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前辈。”
同族反目,这是谁都不愿预见的场景,可如今就摆在她面前。一开始朱雀就告诉她,南虚的妖族是一同从大难面前走过来的,无论如何,不能背弃族人。
两不相干,血脉相连。为何要两不相干,如何能两不相干?!
蛮月忽然蹲下,抱住了脑袋。不明白,她想不明白啊!从来到人界,一切似乎都不受控制了起来。许多东西也与她的认知背道而驰,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接触这世上事物不过短短数载,如同个懵懂幼童,一步步摸爬滚打,碰了墙才知道回头。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怎么办。
陆长风的手落在她头上,极具耐心地安抚道:“既然道不同,就不与他们同谋。你且大胆去走你的路,不必为他人困扰。人来人往,聚散有时,即便是同族,总会分道扬镳的。”
“陆长风,我该怎么办?”她的目光越过陆长风的肩头,落在幽暗的丛林深处,用极低的声音自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劝慰道:“你做不了的事情,就该交给能解决的人来。这不是无能,这是明事理,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才是聪明人用的法子。你要是实在憋闷,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
蛮月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陆长风的衣袖。他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她不停扇动的眼睫,等了许久,却迟迟没听到料想中的抽泣声。
她长出一口气,镇定下来,满心的苦闷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一板一言地同陆长风说:“哭是无用功。我就是哭得再厉害,事情也解决不了。你说得对,我应当去找能解决这事儿的人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陆长风忽然就笑了。
他早知道,蛮月平日里虽然看似有些不着调。但若遇事,明辩是非,孰对孰错,心中是自有一套说法在的。
“我应当先告知师傅,再由她来定夺。她已经很辛苦了,我更不能把事情搞砸,平添麻烦......”越说到后头,蛮月的声音逐渐低微。似是底气不足。
陆长风想,或许是她从前犯过错,被责备过,说这话才这般没底气。于是抬手轻拍了下蛮月的发顶,看着她墨黑的眼眸,语气坚定:“你说得很对,做得很稳妥,不会添麻烦。”
蛮月受宠若惊,半信半疑:“真的?!”
陆长风笃定地点头,又确认一遍,“真的。阿蛮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