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绍明三年,公元948年,三月初三,张鉊在京兆长安府筑拜将台,拜蔡国公阴正奇为伐蜀行营都总管。
调集亲军右羽林卫、左金吾卫、左龙骧卫、右神威卫四卫一万二千人。
禁军雄武、昌国、兴庆、永安、昭义等五镇一万五千人。
同时出动卫所军长安左、中两卫二千五百人,天水卫三千人。
另外征召关中各地巡检牙丁、武举都头、骐骥、弓箭、枪棒三社健儿五千人。
合计三万七千五百人,另外再征发关中民夫三万余人,号称十五万大军,摆明车马的要开始伐蜀了。
不过声势造出去了,张鉊却没有让军队立刻开始行动。
一直等到第三天,即三月初六,中书舍人卢琰从湖北行省、山东行省以及直隶征调五千匹耕牛到关中后,张鉊方才下令大军合练半月,就开始伐蜀。
三月是春耕的关键季节,没有这些耕牛来填补关中被征调三四万人的劳力缺口,今年关中的粮食一定会歉收。
于是,张鉊立刻出中书舍人卢琰为关中行省按察使,充户部关中司郎中,加户部左侍郎衔,让他全权负责耕牛的安排。
有了好政策,还是得有得力的人手来执行才行,要不然的话,这些耕牛估计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到最需要他的百姓手中。
而且这可不是将耕牛赐给百姓,是要让他们租的,只是价格很低就是。
这就有个问题,这公家的东西,一般人用起来就不会那么爱惜。
耕牛虽然强壮,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娇贵的,需要精心的照料才能下田干重活。
没人监督,下面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估计敢把耕牛累死然后吃肉。
至于什么把耕牛隐没起来然后上报说丢失的,或者组成盗贼团伙去偷窃、盗杀别人租的耕牛等,绝对有人能干的出来,而且人数还不会太少。
张鉊想了想,又把身边的瀚海镇一个营留给了卢琰。
作为曾经张周武力的象征,原瀚海镇的兵将基本成了亲军,但瀚海镇这个名号还是保存了下来,被称为禁军之首。
阎晋按张鉊的要求,让镇守太原的瀚海镇四营中的两个营到了关中,张鉊本来准备让瀚海镇护送他去河西的。
因为张鉊的憾山都三千人中,至少要有两千人参与伐蜀之战。
现在张鉊考虑到卢琰初来乍到,很可能不能压服自视为从龙功臣的关中土豪们,于是干脆将瀚海镇的一个营留给了卢琰。
卢琰对于张鉊,那是百分百的忠心,他一个河东余孽到了张鉊这,张鉊不但不嫌弃他的出身,反而委以重任。
所以他也豁出去了,瀚海镇一到手,卢琰立刻就拿那几个不开眼的京兆长安府小吏,给当了典型。
要说这些家伙,那是真的胆大,狗胆包天可绝不是说说而已。
五千条耕牛才到,因为怕水土不服,要先把牛儿们精养一段时间,还要让兽医问药。
于是这些小吏就勾结起来,到各处低价收购病牛,然后与运来的健壮耕牛调换,狸猫换太子大捞特捞。
我张圣人被气得七窍冒烟,他都还没走呢,就有人打这些耕牛的注意了,依着张鉊的脾性,立刻就想把他们一刀给剁了。
可惜按照大周刑律,他们这点贪污根本够不上杀头的。
正在张鉊没办法的时候,卢琰出现了,并且立刻就找到处死这些小吏的法律条文。
原来虽然贪污这点钱不够死罪,倒是偷盗耕牛可以啊!
历朝历代偷盗耕牛都是死罪,连到了清末都还有盗牛者被枷号在县衙前活活晒死的桉列,更别提这些人运来的一头病牛,已经病死了。
卢琰迅速按偷盗耕牛并致牛死亡为由,直接以行省按察使的名义行文刑部和大理寺,建议判斩立决。
有张鉊在关中,东京朝廷的刑部和大理寺也立刻飞马回文,同意不用等秋后,直接判了。
作桉的几个小吏中,有人出身沙州宋家,跟张鉊七拐八弯还能打着一些关系。
卢琰毫不犹豫的就判了他们死罪,终于狠狠的震慑了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一把,显露出了他不好惹的本色。
张鉊也因此大为放心,终于不用担心关中的春耕了。
。。。。
三月二十一,周军在长安誓师。
传出去的消息,是张周调集右羽林卫、左金吾卫、左龙骧卫、右神威卫四卫,禁军除了雄武镇以外的四镇,以及大部分的卫所军和征召兵,一共十二万大军要走褒斜道南下。
将领方面,阴正奇将帅帐设到了郿县斜谷口,命右羽林卫中郎将,肃国公李存惠为先锋官,率三千人先行进入褒斜道。
以昌国镇总兵,玉门候罗玉儿为行军司马、中军将军,率一万人为主力徐徐而进。
其余何福进、赵晖、折德扆各领兵马随行。
同时再命昭义镇总兵李荣率军号称一万,走傥骆道兼程南下,摆出了一副勐攻蜀国山南西道节度使兴元府的态势。
当然,也确实要勐攻兴元府也就是汉中了,只是在暗中,张鉊对天水府做了另外的安排。
明面上天水府这一路由雄武镇总兵,天水府府尹兼天水兵马督监折逋嘉施负责主持,抽调了雄武镇和天水卫的卫军总共七千人,号称两万大军走祁山道,沿西汉水南下。
但实际上,张鉊暗中命高行周主持此事,从憾山都、右龙骧卫、瀚海镇挑选精锐,韩虎子、公孙辇所在的关中豪杰都包括在内。
将领方面张周新一代的将领几乎全部到齐。
武行德、王全斌、王审琦、史匡威、药可俦、潘美、史彦超、韩通、皇甫冲、曹彬等悍将数十员。
众人以弓马无敌的高怀德为首,率四千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只等汉中之战开打,就准备从祁山道给蜀军一下狠的。
蜀中,成都府,孟昶这次连大朝会都没召开,他只觉得脸颊发烫,冬冬跳动的心脏似乎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这就是他没有召开大朝会而选择只召见重臣、近臣的原因,因为他害怕外人看到他这份胆怯的模样,而让有心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三年前他被张鉊欺骗,愤怒之下派大军进攻关中,还一度占领了凤翔府等地。
当时的孟昶可没这么心跳加速,因为那时候的他还不太懂兵凶战危这个词的含意。
直等到张虔钊大败而回,安思谦战死,高彦俦被俘,三路大军五万多人只有孙汉韶率一万多人成功逃回,周军有直入蜀中的态势后,孟昶才知道。
打仗可不是他想的那么壮烈浪漫,这是随时会要命的大事。
所以此时,张虔钊在利州(广元)统帅昭武军,孙汉韶在兴元府,高彦俦在夔州宁江军坐镇,看起来坚如磐石,但孟昶仍然觉得不安全。
此时孟蜀重臣赵季良、大将张公铎已经去世,孟昶身边的红人是丞相母昭裔、李昊,翰林使王藻,通奏使王昭远等人。
军将能拿得出手的有老将赵廷隐、石頵,以及李廷珪、韩保正、赵廷隐之子赵崇韬等。
孟昶将他们全部召到内廷,强装镇定的说道:“前月听闻那张鉊已经平灭南平与南楚,就知道此人心气不小,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猖狂,打起了我大蜀的注意。
真当朕是高保融、马希萼那样的庸碌之辈,我大蜀是南平、南楚那样民不到百万的小国吗?”
孟昶在上边怒骂,下面的人,神态都有些凝重。
实际上孟昶说的这都是些废话,因为现在南平、南楚已定,南唐早就被打服,钱越自开国大王钱镠开始就卑事中原,从来就以中原臣子自居。
放眼方今天下诸国,就只剩下了蜀国和岭南的汉国还在称天子,并未臣服。
而南汉远在岭南,下一个目标还用说么?肯定是要伐蜀啊!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张鉊的速度这么快,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月,就马不停蹄的要来攻打。
心情之迫切,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众人没有答话,老将赵廷隐缓缓看了看四周,见都是孟昶心腹之后,才开口说道。
“陛下勿忧,周军号称十五万,但大多应该是民夫与所谓卫所军,真正的亲军与禁军,最多也就三万上下。
以山南西道的地利,加上乐安郡王镇守兴元府,周军别说只有区区三万,就是真有十五万,想要打破褒谷口,也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乐安郡王就是孙汉韶,这是上次孙汉韶打下凤翔府后孟昶加封的。
虽然后来凤翔府又丢失,但孙汉韶不但自己全身而退,还接回来了张虔钊的四五千人,算是给蜀国挽回了一点颜面,是以孟昶并未拿掉孙汉韶的郡王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