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外面的马车,沿着泥泞土坡往下,不过数十米就是吕汉仁的家。
吕汉仁的家较之吕方家老宅就要差得远了,不过是那种乡间最常见的茅草房。中间是正堂,两旁是卧室,再是厨房,杂屋等等。
雨水顺着屋檐滴到地面上的水沟里。
吕方从马车里拿出些糕点和两匹青色细布,走进正堂,喊了声,“叔祖父。”
这礼物,比以前吕梁回来时送的还要多点儿。
吕汉仁从左边的卧室里面走出来,顿了顿,到底还是喊了声,“是吕方啊,你怎么来了?”
吕方记得,小时候这叔祖父其实是挺喜欢自己的,只是后来自己骄横跋扈愈演愈烈,才渐渐生疏起来。
他笑着把东西放在正堂的桌子上,道:“给您老买了点儿东西。”
又说:“叔叔、婶婶不在家么?”
吕汉仁眼中有惊讶之色,瞧了瞧桌上礼物,又深深看了眼吕方,道:“你叔叔去田里了,婶婶在房间里纳鞋底吧……”
说着对那边卧室喊了声,“翠娥,吕方来了。”
“噢。”
里面有应答声。
然后一年约五旬的妇女从屋里走出来,瞧向吕方,面色有些拘谨,“吕少爷。”
连吕汉仁都和吕方生疏了,就更别提她了。
“婶婶。”
吕方喊了声,微笑又道:“秤砣哥和扁担哥没回来?”
吕汉仁老伴去了有些年了,下面有两儿一女。这间老宅,是他大儿子现在住着。
小儿子好像搬到湘源县做小生意去了。
女儿不知道嫁去了哪里。
因为吕方很少回来,所以不是特别的清楚。只这婶婶的两个儿子,虽然都比他和吕梁大上不少,但也还算熟悉。
当然别人的名字并不叫秤砣和扁担,那都是怕养不活取的贱名。这年头,讲究名字越贱越容易养活。
反正小时候别人都是这么叫,吕方也就跟着这么叫。
婶婶很是愣了愣。
以前吕方回来,大多数时候都是足不出户,哪怕出门遇着他们,也是半句话不说,连招呼都不打。
这回,竟是问起自己的儿子了?
而且还用的是“秤砣哥”、“扁担哥”这样较为亲昵的称呼。
这都多少年没这样了?
再看吕方,便仿佛觉得这小子又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模样,露出些许笑容道:“他们都跟着他们爹去地里了。”
吕方又道:“他们应该也都成亲了吧,没带媳妇和孩子回来?”
“……”
在吕汉仁家,吕方很是难得的和吕汉仁还要他大儿媳说了阵话。
几乎都是吕方在主动找话,问吕汉仁家人的情况。
这以至于他告辞离开时,吕汉仁和他大儿媳都仍然是愣愣的,满脸疑惑的样子。
等吕方牵着马车都走远了,吕汉仁才纳闷道:“翠娥,这小方子怎么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倒是不知不觉又喊上“小方子”了。
翠娥也是纳闷,回道:“也许是长大了吧,我听村里人说,他最近在宁远县也不像是以前那样胡作非为了呢!”
“唉呀!”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我刚刚却是忘记给他泡茶了。”
吕汉仁若有所思,忽地露咧开嘴,露出里面仅剩的几颗牙齿,“这也是好事。他们家,还是有福气哟。”
……
整个吕家村大概有二十余户人家。
吕方挨家挨户的上门,送上礼物,都是糕点和两匹细布,没在这点儿小玩意上也做亲疏之分。
只是有的家里坐得久些,有的家里,则是寒暄两句就走。
因为有些人,连他小时候都没说过几句话,就差连怎么称呼都忘了。
毕竟这么些年过去,实在很少回来。
逗留时间最长的,是那两家有人在宁远县衙里做衙役的。这让那两个衙役都是好生惊讶。
直到天色近晚了,吕方才牵着车厢空荡荡的马车回到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