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合道:“确认无疑。他独自一人从大街打到总舵,很多人都看见的。”
罗衡沉吟不语,手指在座位扶手轻轻敲击,显是心中有疑问未决。周合道:“罗爷是在疑心他背后有人撑腰?”
罗衡道:“我原是这般以为。据另外的探报,此人是土生土长的红峡村人,以打猎为生,此生从来没有到过舟山以外的地方。他这身本事从何学来,令人好生不解。”
周合道:“莫非他家里有人是退隐山林的高手?”
罗衡道:“他有个父亲,二十年前进山打猎,被野兽咬伤,至今是个废人。除此以外,其他亲宿皆已不存于世。所以我想,定是另有高手教他。”
周合怔了怔,道:“废人?”
罗衡道:“不错。他那废柴父亲倒是无需理会。就算那废人以前练过,当年也只不过才十几二十岁年纪,再练又能高到哪里去?但沧海这小子连伤我家哲儿和洪山峰,现在又挑翻洪兴帮,说他背后没有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就算他再怎么天赋异禀,难道还能自悟自练不成?”
周合道:“罗爷说的在理。”
罗衡道:“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在幕后之人没露出狐狸尾巴之前,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
周合道:“是。那小子打进洪兴帮总舵,我已吩咐底下的人,一有什么变故,即刻前来报知。”
罗衡颔首。果然过了半个时辰,有人来报说,沧海在洪兴帮总舵大发神威,打死打伤许多人,副帮主高配雨见风使舵,带领手下帮众转投沧海,并通发红缉令追杀洪十三妹,全城轰动。
饶是罗衡见多识广,闻之也不禁愕然。周合道:“洪兴帮的这些人倒也好笑,一见打不过,立马就倒戈相迎,竟是连洪山峰都不认了。”
罗衡道:“哼,原本就是一些乌合之众。所以我从来看不起这群人。”对身边一名亲信道:“你去告知管家,倘若洪家兄妹来府或到其他盘口求助,一概不见。”
那名亲信领命去了。周合道:“那十三妹跟少爷甚是交好,少爷如果得悉,恐要责怪。不知罗爷此令是何用意?”
罗衡道:“什么交好不交好。女人如衣裳,坏了这件,另换一件便是。哲儿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为了区区一个洪十三妹耽误大局。”
周合不敢再说。过了没多久,又有探子来报,说高配雨领着沧海到了红花分舵,洪十三妹闻风而遁,继续逃往威武分舵。红花分舵的帮众也已被高配雨劝反,改投沧海,加入追杀洪十三妹的行列。如今红缉令传遍全城,洪十三妹到了威武分舵恐怕也只能碰个头破血流。
罗衡坐着在冷笑。洪山峰以前跟他有过争斗,后来虽然归顺,但一直各怀鬼胎,面和心不和。此番洪山峰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意。
半个时辰后,探子又报:洪十三妹到了威武分舵,连门都没进就被分舵帮众撵跑,若不是洪山峰跟她在一起,靠着往日余威吓退帮众,恐怕此时已横死街头。
罗衡道:“现在他们是奔我罗府来了吧?”
那探子道:“正是,罗爷料事如神。洪十三妹一干人绕道舟山府衙,现在离这里不过五里。”
罗衡道:“绕道舟山府衙么?这女人倒挺会借府衙大人的威风。传令哨卫,见到他们便说此事乃洪兴帮内部纷争,我罗府无意干预别人的内部事务,让他们自行解决。”
手下人领命而去。周合道:“连罗爷都不收留他们,这整个舟山府恐怕也没人敢收了。”
罗衡道:“哼,想把祸水引我这里来,没那么容易。”
周合心下恍然,道:“原来罗爷是想试探那幕后之人是当真冲着洪兴帮去,还是冲着罗府而来。”
罗衡微微一笑,道:“你进来时日虽短,却总能明白我的心意。”
周合道:“洪山峰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今日必死无疑。”
又过了两刻钟,探子赶回罗府,还没说话,罗衡便道:“洪山峰死了吗?”
探子道:“禀告罗爷,死了。洪十三妹欲闯罗府,被哨卫赶了出去,离开前还咒骂少爷无情无义。回头他们在路上陷入包围,那沧海亲手格杀了十三妹。原本他们并不曾为难洪山峰,但洪山峰不堪承受,最终自杀身亡。”
罗衡道:“看来他们是当真要奉姓沧那小子做帮主了。”挥手屏退探子,道:“周合。”
周合道:“属下在。”
罗衡道:“你替我拟一道公示。就说洪山峰身死,罗府上下万分沉痛,必予厚葬。但此乃帮派内斗,我不便参与。洪兴帮后续重选帮主事宜,由他们自己公推。无论是谁当选新帮主,罗府都予以承认。”
周合道:“是。”
罗衡道:“推选帮主之后,无论那小子当不当这个帮主,我罗府都会设下酒席,请他赴宴。”
周合道:“……罗爷英明,我这就下去准备妥当。”
罗衡挥了挥手,抬头仰望天花,淡淡地道:“就看他……敢不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