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苦挖了一段时间,旁边的背篓逐渐装满。
矿道之中,开始出现一些闲聊的声音。
“嘿,各位,我听说在招远金矿那边,出现了一种电动风镐,以雷电驱动,一天可破碎数千斤原矿,不仅不累,效率比我们的铁镐厉害太多了,不知我们何时能用到这等挖矿之利器。”一位自由民矿工道。
“真的么,一日破碎原矿数千斤,若用来挖煤,岂不是一天能赚几块银元?”一个江南口音的矿工问。
“肯定是真的江南仔,我过几日就去招远金矿看看,亲自用一用,使一使,回来告诉你们如何好用。”这位自由民矿工得意的语气道。
“好好,若真有这等挖矿利器,我们多人合力买下一台如何?每日碎矿数千斤,比我们这么挖快太多了,人也更轻松,就算赚的钱不会多出太多,也比现在好多了。”这位江南口音的矿工,十分有商业头脑的道。
“可行,只要那种电动风镐可以买,江南仔,我一定找你合股。”
“我也入一股如何?”
毛喜龙心里一动,连忙插话道:“我有钱,想跟着你们入一股。”
“辽东来的蛮子,你也想入股,你觉得你配么?”
“辽东蛮子,我们在商量事情,你不要插嘴,入股之事轮不到你。”
“哈哈哈,一辈子挖矿的命,难道还想翻身不成?别做梦了!”
一时间。
毛喜龙受到了本地山东口音与江南口音矿工们的一致嘲讽,都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白日做梦,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们——”
刺耳的笑声中,毛喜龙气的不得了,恨不得用铁镐敲死他们,但终究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一言不发。
没办法,这就是东江镇叛军矿工在矿上的生存处境。
本地的自由民矿工地位高,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是良民,不仅受到官府保护,也受到许家庄《挖矿法》的保护,加之有行动上的自由,他们就是矿道里的爷!再凶狠蛮横的矿工,也不敢有丝毫得罪,毛喜龙此前就因为争抢矿道,挨了自由民矿工几个巴掌,明明错的不是毛喜龙,被要求赔礼道歉的却是他,谁让他是东江镇叛军?哪有资格抢自由民的矿道?
在自由民矿工那里受点委屈就算了,只能自认倒霉,只是没想到同为俘虏身份的江南矿工,居然成了矿道里的二爷,他们也不能招惹和得罪,偶尔还会受江南矿工的欺负,挨他们的巴掌。
可谁让江南矿工的赎身银,只有区区100两,是东江镇叛军矿工的五分之一,最多干个两三年就能赎身,然后晋级为自由民矿工,所以江南矿工也要高他们一等。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毛喜龙他们除了在心里抱怨,也只能在江南矿工们面前小心翼翼,当成二爷对待,不敢喊他们一声江南仔。
好在凤鸣山煤矿的鄙视链条中,毛喜龙等东江镇叛军俘虏,并不是处于绝望的最下层,还有二十多个的西夷人矿工(就是在江南大战被俘虏的残余西洋炮兵),这些西夷人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所以毛喜龙等人,每次感到窝火委屈的时候,就会叫上几百个的东江镇兄弟,跑去找这些西夷人的麻烦,暴打一顿后,让他们跪下喊自己一声爷。
只是半年多前,可能是被揍的惨了,那些西夷人不知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导致每次在大爷、二爷们这边受到委屈,连个发泄渠道都找不到,一肚子火憋的真心难受,只能发泄在矿道里的煤石之上。
……
下午,下工的锣声响起。
距矿道口不远的称重处,毛喜龙拿到了今天的劳动成果——355文,较平时可谓超常发挥。
“等会点份50文的带鱼吧,犒劳一下自己。”
忽然。
一阵喧闹的声音,自山下传来,并伴随一个消息,如同一阵风般,传入所有矿工的耳中:
“今天有新的矿工来了!”
“他们本都是中原流寇,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
“现在他们来矿上跟我们做伴了,以后就是我们的工友!”
听到这个消息。
本打算去食堂吃饭的毛喜龙,立刻改变注意,晚饭暂时不吃了,带着几百号的东江镇叛军兄弟,浩浩荡荡跑到山下的坞堡镇看热闹。
……
坞堡外。
一条人数约五千人包括男女老幼的队伍,脚下都绑着根让人跑不快的短绳,人人神色麻木的,在数百名护矿队员押送下,鱼贯进入坞堡中,抵达了属于他们的目的地。
而这条队伍中。
一名双腿受到重伤,只能躺在一个滑竿上的壮年男子,被四位瘦弱的少年抬着,脸上不仅不见绝望麻木,反而用睥睨万物的目光,打量着前方的坞堡与矿山。
“这里就是我张献忠的龙盘之地么?”
“从山上的烟火人气看,至少有上万青壮汇聚此地。”
“好,好啊,矿工乃至战力最强之兵,看来我八大王张献忠,很快就能东山再起了。”
张献忠昂然自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仅没把旁边的护矿队员放在眼里,反而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双眼睛在狡黠的转动,不知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而张献忠这桀骜张扬的表现,像是小电筒照到的一块煤矿,很快吸引到了毛喜龙的注意。
他快步冲过去,来到刚放到地上的滑竿旁,手臂抡圆,一个巴掌甩在张献忠的黑脸上,毛喜龙恶狠狠道:“特娘的,快给我叫爷,这是你们要守的第一条规矩!”
张献忠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流血,这没来由的一巴掌,顿时给他心里的计划蒙上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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