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为蒋爱国求情,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蒋爱国被保卫科的人带走。 蒋爱国也是人民医院历史上第一位被本院保卫科带走的职工,现在已经不是工作保不保得住的问题,而是有可能够得上刑事犯罪的事情。 500美元,足够蒋爱国喝上一壶了。 就连兰丽娟眼皮都不抬一下,没有替这位老同学求情。 当初陈棋毕业分配,被蒋家人分配到了全市最偏僻的黄坛山区,自己冒名顶替去人民医院,双方已经是死仇了。 蒋家人这分明就是要置陈棋于死地,这事在卫生系统上层不是新闻。 兰丽娟是亲眼看着陈棋一步步自己买建筑材料,自己造房子搭建手术室,还亲自去求爷爷告奶奶才搞来一批二手手术器械,这样外科才建立起来。 旦凡陈棋在中间有一点心灰意冷,那他今天肯定还在黄坛山里啃窝窝头。 当初丈夫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要说兰丽娟心中没有火气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管你是不是老同学,陈棋的仇人,就是她兰丽娟的仇人,所以她一点为蒋爱国求情的意思都没有。 洪天行看到现场气氛冷下来了,赶紧打圆场: “大伙儿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院长今天可是来正式视察的,大伙儿都提起精神来。” 众人这才从刚刚蒋爱国被带走的一幕中回过神了,纷纷跑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吓得跟小鸡似的。 能不吓人吗?直接把一个职工扭送到保卫科去了,这个院长太吓人了,比当初的郭院长还吓人。 陈棋已经恢复了笑咪咪的样子。 “对,大伙儿好好工作,可不要像蒋爱国这样三心两意,一会儿我还是会提问,回答不出那就难为情了哟。” 陈棋这话一出,把一群小医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真有水平的学霸医生谁来影像科呀,这里一半是卫校影像专业毕业的,还有一半可是临床专业毕业。 现在陈棋说还要继续提问,那是不是回答不出也会被叫保卫科? 不少小医生心里已经在喊爸爸救我了。 陈棋开始在影像科里视察起来。 兰丽娟则已经带着小病号吕招娣,开始做起来了检查。 等陈棋走完一圈来到X光室的时候,片子已经洗出来了。 读片机前,陈棋一看就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问题,因为片子上明显出现了一个“鸟嘴征”。 所谓的鸟嘴征,是因于食管吞钡后,食管管腔扩张,钡剂通过障碍,食管中下段正常蠕动波消失,远端逐渐变细,呈现鸟嘴样改变。 如果鸟嘴征出现在肠胃部位,有可能是乙状结肠扭转、先天性肥厚性幽门狭窄等疾病。 但如果出现在食管部位,那最有可能的疾病就是贲门失弛缓症。 “贲门失弛缓症?” 听到陈棋的诊断,现场无论是消化内科的医生,还是影像科的医生都觉得奇怪,因为这病他们压根没听说过。 陈棋已经翻过内科书了,书上的确没有这一种疾病的介绍,大伙儿不知情也情有可原。 他们不懂,陈棋懂呀,所以介绍道: “贲门失弛缓症,英文名叫achalasiaofcardia,这在国外的教科书上已经有了,原理也很简单。 是由于食管贲门部的神经肌肉功能障碍所致的食管功能障碍,引起食管下端括约肌弛缓不全,食物无法顺利通过而滞留,从而逐渐使食管张力、蠕动减低及食管扩张的一种疾病。 其主要特征是食管缺乏蠕动,食管下端括约肌高压和对吞咽动作的松弛反应减弱。临床表现吞咽困难、胸骨后疼痛、食物反流。 消化内科的同志们是不是觉得这病跟胃食管反流病一样?临床症状一样,连病人消瘦都是一模一样,都有吃什么吐什么的表现。 临床症状的确差不多,但病因却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是贲门太松,一个贲门太紧,所以治疗方法也完全不同。” 兰丽娟看着片子若有所思: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疗?上次的胃食管反流病是因为贲门太松弛,所以你来了个胃底折叠术,加强贲门部位的压力。 那现在吕招娣这病,是由于食管下端括约肌不能松弛,那是不是可以对括约机进行干涉,让肌肉放松,从来解除肌肉紧绷对贲门部位的梗阻?” 陈棋啪一下鼓了下掌: “不亏是我家丽娟,说到点子上了,现在国际上主流的治疗方法是内镜下球囊扩张和支架植入治疗、镜下注射A型肉毒杆菌毒素以及内镜下微波切开及硬化剂注射治疗三处方法。 但这三种方法都属于治标不治本,没有根本上解决肌肉紧绷的问题,所以病人往往得不到痊愈,过一段时间儿又会复发。 还有一种方法更直接,就是采用传统的外科手术,实行一种叫贲门肌层切开术,这就是将肌肉全部都给切断,这样就解除了肌肉紧绷的问题,贲门梗阻也就不存在了。 但这个手术恰恰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副作用,那就是你原来是贲门太紧了,手术这么一切,贲门部位的肌肉功能就彻底没了,造成贲门又太松了,加重食管反流病的出现。” 旁边的马小娜小声嘟囔着: “那可咋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紧不行,太松也不行,不动手术是个麻烦,动了手术更麻烦,难道吕招娣这就没得治了?” 知夫莫若妻,兰丽娟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丈夫,笑着对马小娜说道: “那可不一定,你这位老同学还不知道呀,肯定是心里有谱了才来给我们上这一课,要是他也不会治,这个病人他根本不会接手,这家伙坏着呢。” 马小娜怀疑地看着陈棋,然后坚定地点点头: “丽娟,我觉得你说得对,你家陈院长就差翘个二郎腿,嘴里叼根烟,然后一脸大家快来问我的表情。” 说到这里,马小娜低声附耳在兰丽娟耳边:“好欠扁!” 兰丽娟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棋不爽了:“喂喂喂,马小娜,我敬你是条汉子,有本事你当着院长的面说,说悄悄话算什么本事?” 马小娜轻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不是汉子。” 结果旁边的洪天行忍不住了: “陈院长,你真有办法治疗这个什么贲门失弛缓症吗?既然内镜不行,手术不行,那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好捧哏。 陈院长在心中为洪科长竖了一个大拇指,下次副院长人选可以重点考虑这位卫校师兄了。 “不不不,又要副作用小,还要恢复快,更要疗效确切,治标又治本,那当然还是得上内镜手术喽。” 马小娜眼睛一亮:“嗨,陈棋……院长,你是不是有新的术式?” 陈棋刚要回答,院办的刘惠春主任闯了进来: “陈院长,你在这呀,那个中山医院的参观访问团已经到了,郭书纪已经在接待了,让你赶紧过去。” “行,我马上过去。” 别的参观访问团一般都是上午来下午走,中间大家腐拜一餐,走前再拎点土特产。 中山医院之所以会下午才到,这也是没办法,因为这时候从沪海市到越中市,一天只有两班火车,一班慢车,一班快车。 快车一般只停靠县市级火车站,早上从沪海出发,烧媒的老火车头,时速也就几十公里,下午就能到越中,全程大约需要7小时。 慢车则是每个镇火车小站都要停,开不到几分钟就是一个站台,一直停到天荒地老,停到你怀疑人生,而且时不时还要临时停车让行。 所以早上从沪海市出发,要晚上天黑了才能到越中市,全程需要12个小时。 不像后世,高铁350多公里的时速,从沪海到越中也就一个多小时。 眼看着陈棋要走了,洪天行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笑嘻嘻地说道: “陈院长,你看这个这个贲门失弛缓症在国内还没有写入教科书,而你也说了,钡餐X光片是重新的辅助检查,那我们影像科能不能就这个疾病成立一个课题组?” “哟,洪师兄,你很有眼光嘛,这个提议不错,不过我觉得可以再扩大一些,兰主任也在,你们两个科室可以合起来搞这个贲门失弛缓症课题,我来搞治疗,到时咱们三人就可以完成几篇国际级论文了。” 陈棋这下对洪天行更满意了。 主动要求做课题研究,主动想参与医学论文,这就符合了陈棋的“教学型医院”的要求。 他一直的要求是,医生不但要会看病,还要会做科研。你不但要会治疗,还要知道为什么如此治疗?是不是还能举一反三? 这样医生个人能进步,医院也能快速进步。 兰丽娟听了却压力山大,因为陈棋已经给他搞了好几个新课题了, 比如“难治性胃食管反流病课题组”、“胃底折叠术治疗反流病和食管裂孔疝”、现在又出来一个“贲门失弛缓症”,加上原来还有幽门螺旋菌课题组没有完全完工。 这么多课题组全部都交给她,兰丽娟哪怕有三头六臂也觉得任务太艰巨了。 别的医生是找不到好的课题而烦恼,兰丽娟却是因为课题太多而烦恼,这到哪说理去? 不过还好她属于铁娘子,估计又要加班加点搞研究了,更加不能顾家了。 但不是这样干也不行啊,你不研究,到时这个研究成果就归了别国医生,又不是只有你在研究,那得多可惜呢。 从影像科出来,陈棋直接跟着刘惠春走进了3楼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老郭正一脸“亲切”地跟中山医院一行人在交谈。 中间有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 ,看架势应该是中山医院的领导,正抽着烟表情淡漠,对老郭爱搭不理的。 反而是有一个戴着眼睛,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不停在问东问西,显得很急切。 另外一些中山医院的人人则站在窗户口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时指指点点。 越中市区这时候高楼不多,大多还是明清建筑,古色古香,站在人民医院三楼可以看清大半个越中城区,这可是个历史文化名城,旅游最好了。 事实上中山医院一行人,除了张伟忠外,其他人就是当来旅游的。 就连带队的倪副院长要不是报着来越中旅游一圈,像什么鲁树人故里、兰亭、大禹陵、古城。 顺便来同行面前显摆一下,否则他是肯定不会来越中这种乡下地方的。 不说别的,就是一进越中人民医院,那两层的破旧门诊楼,全是平房的住院部,进出的病人穿得都土里土气,乡土味十足。 这让大沪海出来的人有一种身份上的优越感。 同时做为医生,或者说医院领导,倪副院长心里明白一个内镜中心要成立是多么不容易?你没有上百万美元根本拿不下来。 连中山医院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越中人民医院凭什么能拿出来? 如果说设备金钱还是其次,关键是你哪来会做内镜的医生?你的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反正国内是肯定没有,国外进修? 别开玩笑了,就连中山医院每年也就一两个出国进修名额,小小的越中人民医院怎么可能捞得到这种机会? 所以倪副院长基本上已经在心中认定,越中能做内镜手术就是一场骗局。 当然人家能当上副院长也不是什么低情商的人,反正到时走走过程,假装参观一下就行了,随便说几句好话给点面子就行。 主要还是看越中方面懂不懂事,会不会多安排几场旅游,能免费提供高标准食宿。 想到这里,倪副院长瞄了一眼正在跟越中人民医院书纪热情交谈的张伟忠,心想这家伙思想怎么这么单纯? 果然是象牙塔里人呀,多么幼稚才会认为这种乡下医院能做内镜手术? 就在这种诡异地气氛下,陈棋走进了会议室。 老郭心里也郁闷着呢,他这一腔热情,结果中山医院方面却是不冷不淡,这多少有点不给面子呀。 但没办法,中山医院是复旦大学的附属医院,院长是人家副校长兼任的,医院属于副厅级,可是院长却是正厅级。 这样排下去副院长要么是高配副厅,或者实职正处,而他郭元航只是享受正处待遇,矮了人家一头,只能忍着。 看到陈棋进来,老郭心中一喜,甩锅的人来了: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医院的院长,陈棋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