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辅仁看着站在边上的钱能就气不打一处来,回首重重的一记耳光,将干瘦的钱能打的一个趔趄,嘴角便见了血。
“掌柜的,掌柜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本以为一切安排妥当万无一失,鲁三放火之时,路上也并无行人。而且,附近的几个望火楼的望火者,昨夜都被我派去的人以慰劳之名灌醉了,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这些潜火队来……”
钱能此时,浑身瑟瑟发抖。
钱辅仁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阴声问道:
“那个放火的鲁三哥,如今在哪里,会不会被官府抓了去,招供出使我们指使的!”
钱能阴笑着答话:
“老爷,您尽管放心就是,他放火期间,我一直伏在墙头暗中盯着他。潜火队来到的时候,他被困在烟火中,猛敲我家大门,我命人紧闭大门,根本没有理睬,他还想攀墙而入,也被我击了下去,现在这厮很可能已经葬身火海了,就算侥幸得脱,他事涉其中也不敢去官府告发,再退一步,即便他被官府拿去招供,我们也坚决不承认就是,他又有何证据呢!”
“嗯,死无对证最好,但愿这厮已经被烧死了!”
钱辅仁恨恨地说。
这把大火,没烧了新城书局的书,却让魏来在书局中再“火”了一次。
司徒靖本来气愤不已,执意要去报官告发钱家所为。却被魏来拦下了,他知道没有直接证据还不足以扳倒钱家,更何况若真正追查下去,反而要害了鲁三,对于这个性情豪爽的大孝子,魏来还是颇有几分欣赏的,要不也不轻轻会放过他。
虽然魏来不愿多说此事,对外只言是偶然起火而已。
但是,姜楠是知道他如何派自己去买防火之物的,刘阿大是知道他如何让自己转移书籍的,二十余个小学徒也是知道他如何让他们彻夜盯守的北墙边上的……
于是,魏来根据念明大师的谶语,洞悉钱家的奸计,然后一番巧妙周祥安排,在一场大祸中实现惊天大逆转的故事,还是在很多人的描述与推断中,渐渐形成了一副完整的拼图,并不出意外地在市井中蔓延传播开来,大家也不知真假,竟越传越神……
经此一事,司徒靖对魏来更加看重,众人对魏来也更加钦佩,魏来的书局的位置,实际上已经与刘阿大不相上下了。
只有孙冬,自认为潜火队都是自己安排的,此一役功劳最大,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反倒是功劳都被魏来独享,心里很是忿忿。
孙冬这一次,表现之好的确至为关键,甚至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好到让魏来都有些心生疑窦。但是,他并未多言,只是请他吃了两回老酒,才算是勉强让他不再介怀。
水火狰狞,这一夜之间,魏来也仿似成长成熟了很多,他越发见识到,在一个重商言利的社会中,商业竞争之间的激烈与残酷,绝对不亚于战场上的殊死搏杀。而且这种激烈和残酷,不只是利益层面的,也是人性层面的,难怪,德国那位姓马的大胡子说:资本的每个毛孔里,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他深知,在这种环境里,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将不断刷新下限,一切也许才刚刚开始……
这既让魏来感叹人心不古世道浇漓,也让一份兴奋在他内心深处冉冉萌动。
是的,魏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喜欢这种“斗”的感觉,或者说他喜欢这种“赢”的感觉。
既然你们想玩,好啊,那我就奉陪到底!
反正,一时半会,我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