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下众人或怜悯或惊艳的视线如冷箭般射来,阿瑶的大脑一片空白,吓得眼泪都掉不出来。
身旁的小太监小声提醒道:“姑娘,陛下问话呢。”
阿瑶这才回过神来,小脸煞白,磕磕绊绊道:“我……我是兵部侍郎家中嫡女。”
元帝于是笑着扫了一眼大臣席,“冯侍郎何在?”
冯秉怀青着脸出列,强笑道:“回禀陛下,确是臣家中的嫡女。”
听到父亲的声音,即使阿瑶与这个十几年不见面的父亲再生疏,此刻都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毕竟阿瑶再懂事,也只是一个在深闺里十几年无忧无虑的娇女,哪里面对过这种阵仗。
元帝手里转着酒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冯生你有个好女儿。”
一旁的大仙见了,仙风道骨地挥挥袖子,“陛下只需与此女结为夫妇,即可长生不老。”
元帝笑着点头,深以为然,“爱卿们以为如何呢?”
这个大仙不仅是荒谬,提议更是愚不可及了。
元帝年近耳顺,几乎可以做冯家女的太爷爷了。
可元帝愿意相信,愿意被一个骗子牵着鼻子走,席间的大臣心思各异,竟无一人当面发出异议。
冯秉怀也弯着腰,久久不抬起来。
一旁的皇后跟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瑶瘫坐在地上,身子发抖,如至冰窖。
看着这个比自己爷爷都要老态的男子,眼泪终于没忍住,泡住了一对乌溜溜的眸子,从浓密的眼睫间滚落,顺着香腮滑下。
这时,庭下一个少年不顾父亲的阻拦,壮着胆子出来了,“陛下,草民有意见。”
要是阿瑶方才留意些,就会发现这个少年方才侧头和同伴说笑了许久,眼神却一直偷偷地落在她身上。
元帝垂着眼睛瞥他一眼,“你是?”
少年努力挺直了腰杆,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露怯,“草民是户部尚书的嫡子。”
“你有何意见?”
“冯…家女早有婚约,再与陛下结亲怕是有违常理。”
元帝靠在椅子上,脸上喜怒不辨。
一个人壮着胆子出来的,剩下一些蠢蠢欲动的少年也一个一个站出来了。
元帝这两年早已不是以往的名声了,这些高门贵子心中有着对天子的敬畏,可对着这个甚至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元帝,他们反而没有父辈那么谨慎。
“冯家女年纪尚小,怕是还不宜婚配。”
“草民…觉得不妥。”
“陛下当配贤淑女子,冯家女并无名声在外,实乃不配”
“这大仙来路不明,怕是乱说一气,请陛下三思。”
……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站起,元帝的脸色黑的能滴水。
阿瑶原本觉得自己怕是逃不脱了,可是,她看着庭中为她站起来的人,突然就坚强了许多。
这么多人为她出头,她也不能做个躲在人后的懦夫,阿瑶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抹了把眼泪。
“臣女是镇南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镇南王曾将一枚玉佩赠予臣女做信物,臣女已有婚约在身,且长生本就虚妄,这位大仙所言更是毫无依据,请陛下三思。”
一双水润的眼睛直视着天子,女孩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却挺直身板非常的坚定。
阿瑶铿锵有力的说完后,就缓缓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席间一个文臣犹豫半晌,也站了出来,“陛下,此冯家女与镇南王世子定亲已十几年了,只待姑娘及笄便结为夫妇,若是再与陛下结为夫妇,怕是……于理不合。”
见有个领头的出来,席间的声音慢慢多了起来。
冯秉怀也躬身道:“请陛下三思!”
元帝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阿瑶闭着眼睛,手在袖子里发抖。
好几个少年都担忧地望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带刀侍卫被急匆匆地领了进来,“参见陛下!”
元帝满脸不悦,沉声道:“何事?”
“西方九曲亭疑似有匪患,人数不明,目的不明,臣等希望陛下归宫,以免误伤了陛下龙体。”
九曲亭是元帝私库。
“小小匪寇!不过图些俗物!”
元帝哈哈大笑,瘫坐在椅子上,静了半晌,突然一拍案桌,目露凶光,大喝道:“子安何在!”
镇南王世子名沈意行,字子安。
席间无人应答。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道:“世子正在十里亭附近巡查。”
“朕命他领兵一千,替朕剿匪!”
元帝忽地轻笑一声,眉目间闪过一丝轻蔑,“抓活的,朕要剐了他们。”
“剿匪成功,朕就替子安主婚。”
“倘若失败,这桩婚事,就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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