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到了袁府,李淮修先下去,将提着裙摆的阿瑶扶下了马车。
“要走的时候就来找我。”
李淮修又让她看看自己腰间的玉佩,语气淡淡的,“见了这个才能跟人走。”
阿瑶点点头,脸颊叫车窗压出一条印子,显得女孩格外乖巧,
她仰头看着李淮修,细声细气道:“记住了。”
李淮修嗯了一声,看她一会才离去。
阿瑶抿着唇,有些害羞,大当家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神,她都能从中品出一股夸赞的意味来。
李淮修被请进了前厅,阿瑶带着卷碧,则叫一个嬷嬷带到了袁文琪的院子里。
袁文琪今日打扮得十分好看,画着秀丽的妆容,发式也变得不像以往那般简单,只着一身亵衣,有些紧张地坐在内室。
见了阿瑶就叫她陪自己坐一会,有些焦虑道:“是不是来了很多人。”
袁文琪苦着脸,“我好怕我等一下腿软!”那样多的人看着,她万一稳不住,丢了丑,怕没一日就能传得满城皆知。
阿瑶见她着实害怕,叫她的丫鬟给她倒茶,柔声道:“都是你的亲属,就是腿软也没什么。”
“再说了,文琪你今日这样好看,别人那还会注意到你腿软不软。”
这样的场面,阿瑶也未曾经历过,只得这样安慰她。
阿瑶语气平和,声音又悦耳,又是这样的秀气美丽,望着袁文琪的时候,袁文琪只觉得心平气和,一时到没那么紧张了。
“我方才叫丫鬟在前院瞧了,听说你兄长生得十分俊朗。”
袁文琪有心情同她扯闲话,语气非常向往,曹文吉不同于他明艳张扬的妹妹曹文英,生得只能说是有些秀气,叫袁文琪很是嫌弃。
阿瑶闻言一愣,如远山芙蓉般的秀眉蹙了蹙,“我兄长没有戴面具吗?”
袁文琪闻言也有些奇怪,“城里的人都好奇呢,生得那样一副好模样,偏偏要戴着一副面具。”袁文琪还没说实话,平日里李淮修出门必佩剑,眼神冷漠,还叫不少
人给他取了个玉面罗刹的诨号,还有不少女郎悄悄打听他,暗送秋波的事情也没少做,只是李淮修从未回应过罢了。
袁文琪好奇道:“你兄长为何要带个面具呢?”
阿瑶也不知道,她自己都从未见过李淮修的样貌,现在不免有些难受,她勉强敷衍过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瑶都有些恍惚,李淮修难不成是只在她一个人面前带面具吗?他为什么要这般呢?
及笄礼的时间很宽松,并不急着做什么,阿瑶来的很早,袁文琪的一些手帕交都还没来,阿瑶就打起精神又陪着她吃了些垫肚子的糕点,就听见外边有人在求见。
袁文琪一听就知道是谁,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这个曹文吉,真是阴魂不散!”
奈何她此前好几次将曹文吉拒之门外,母亲已经教训过她了,这会再不情愿也只能穿好衣裳出去招待他。
阿瑶也只好随她一起去了外间。
曹文吉看得出是仔细打扮过的,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袍,手里拿着折扇,看起来是个很清爽的读书人。
曹文吉原本带着些礼品来的,一见阿瑶就愣住了,磕磕绊绊朝她拱手,频频打量起阿瑶。
这番做派实在有些叫人反感,阿瑶皱皱眉,悄悄站到了袁文琪身后。
袁文琪翻了个白眼,被一旁的一个教养嬷嬷般的婆子瞪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道:“你来做什么?”
曹文吉面庞隐隐发红,也朝她拱手,语气亲近自然道:“自然是来看你的,我母亲还叫我带了些礼品。”
曹文吉并不是个嘴皮子利落的人,袁文琪也懒得同他再说什么,三言两语就要将人打发走。
曹文吉又悄悄看了阿瑶好几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袁文琪十分无奈,悄悄对阿瑶道:“别看他一副很是腼腆的模样,暗地里不知道做了什么呢。”
曹文吉书倒是读的不错,只是不知道被曹刺史叫人堵在那勾栏院里几次了。
阿瑶十分不解,“你母亲为何要让你嫁给一个这样的人。”要是想嫁一个读书人,城里
多的是比他体面且洁身自好的读书人,家世差些阿瑶觉得也是无妨的。
袁文琪笑了笑,一派天真烂漫,并没有被强迫的模样,“我家中管着城里的兵,需要同曹家结盟才保得住,且我早就已经同家里人商量好了,礼成之后我照样住在家里,一个形式罢了。”
袁家好几代才出袁文琪一个女孩,以往没有条件都是十分娇宠,如今家中兴旺起来,自然更是万分宠爱,这才叫她能对曹文英冷脸相待,且这婚事还是她自己先答应的。
阿瑶看着她的眼神不由有一些羡慕,她想起了或许远在徐州的冯秉怀与王氏,冯清雅已经回去了,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两人或许早已将她忘记,只盼着她不要回去败坏冯家的名声吧。
没过一会袁文琪的手帕交们就纷纷登门拜访了,都是些性情爽朗的小娘子,带人和善,没以后就与阿瑶熟络在一块了。屋子里摆上瓜果茶水,一些罕见的吃食不要钱似的送进来,显然这家人对袁文琪很是疼宠,不叫她在友人面前丢一点面子。
阿瑶笑着同几个小娘子说话,心情却无比的沉重,她此刻非常想要见到李淮修,因为面具的事情,也因为在这幅热闹的场景里,她十分地想念他。
曹文吉有些恍惚地进了前厅,他这幅丢了魂的模样就让人以为他在袁文琪那受了冷脸,一个好友见状拉住了他,“你怎么了?袁文琪给你甩脸子了?”
曹文吉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心里还想着阿瑶,呐呐一会并没有说话。
好友有些暧昧地笑了笑,“我这有个好东西,反正你们二人总是要做夫妻的。”
曹文吉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猜想到了,嘴上还是问道:“什么?”
好友将一个小纸包塞进他手里,“你知道的。”
曹文吉心如擂鼓,小心地将纸包收进袖口,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突然发现一个男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边,男人眉眼英隽清俊,眼神冷淡,叫人不敢同他对视。
曹文吉呼吸一窒,一瞬间绷紧了神经。
他认识这个
男人,是那个杀了渝州太守,叫父亲恨得牙根痒痒的人,听说是叫李淮修。
男人这样看着曹文吉,叫他冷汗都流下来了。
好在李淮修只是淡淡地扫他一眼,接着随意地移开了,那群他平日里要叫叔伯的人,将男人众星捧月般围在其间。
曹文吉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都湿透了。
李淮修看了那个行迹有些鬼祟的人两眼,想着他刚从后院出来,很轻地蹙了蹙眉毛。
男人朝一旁的周元低声交代两句,周元会意,看了曹文吉一眼,悄悄出去了。
曹洪浩给李淮修敬了杯酒,男人年纪大了,面上不免带出些皱纹来,意味不明道:“李公子年少有为,叫曹某叹服。”说罢一仰而尽。
桌上一时安静,曹洪浩这是在求和了,他们都等着李淮修表态。
李淮修看他一眼,很轻地笑了一声,“曹大人也还年轻呢。”
李淮修没戴面具,丰神俊朗的同时带着股同旁人不一样的贵气,叫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此间没有人觉得他只是个出身乡野的土匪。
李淮修很平静地拒绝了他的示好。
曹洪浩不与他对视,只讪笑道:“老了,老了。”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
这桌上都是些现在能说得上话的官员,此刻推杯交盏,很快将刚才那一页掀过去了。
李淮修面无表情地饮了杯酒。
及笄礼在下午申时举办,这样的礼仪各地有各地的不同,有的地方在白天举行,有的地方在夜里办,只看家中长辈的意思。
袁文琪在丫鬟们的侍奉下,穿上裁剪得当的衣衫,带上华美的头冠,在众人的注目下,叫兄长袁祁领着拜见上堂的父母。
袁父袁母眼眶都红了,给她两个小匣子做贺礼,又请了一位全福夫人来给袁文琪梳发,将一块价值不菲的圆玉带在她腰间。
阿瑶坐在席上,眼神有些憧憬,她难以自制地想起了自己,她该是不会有及笄礼了。
女孩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想起李淮修,她面上下意识地起了两个小梨涡,想起面具的事情,心里又升起一种叫她愉快又怅然的
情绪。
大礼结束以后,还有一场宴席,李淮修却离席,同袁文琪的父亲袁德运去了书房议事。
阿瑶和小娘子们坐在一桌,没一会就单独被袁文琪叫人请去了内室。
两个小娘子将丫鬟嬷嬷全赶到外边,一起说起私房话来。
袁文琪还有些兴奋,不住地问着阿瑶,她有没有失态,叫那全福夫人梳发时有没有露出她有些圆润的下颚。小娘子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生怕又不雅的地方。
阿瑶笑着安慰她,“非常得体,文琪今日艳惊四座。”
袁文琪难得的红了脸,轻轻拍她一下,“再如何艳惊四座我也是比不过你的,只盼着自己得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