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是被人架着,两条腿像只猫那般蜷曲着,身子半悬着根本无需发力,双眼正巧见到这一幕,不由啧啧称奇。也就是这么一扫,我忽然见到黑泥地远处的角落里,赫然站着那个长发蓬乱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白色贵宾犬在观战,小狗不断仰着头在舔她的脸蛋。
“那个孩子,你快跑啊,立即找地方躲起来!”我不由脱口大喊起来,道:“你难道想被这两只劣畜吞噬下肚吗?”
“你在对谁说话?”他俩停下脚步,同时扭头去看。
“那个门洞的背后,还躲着一个小孩,大约八、九岁左右,怀里抱着条狗。”我气急败坏地指着她们,道:“我一直就说听见狗叫,你们死活不相信!”
范斯眯着眼睛瞧了半晌,只是一味摇头,道:“又是血雾又是尘土的,我啥都看不见。这怎么可能?吕库古公馆下竟然还躲着活人?其他地方也就算了,还是这种血肉磨坊般的角斗场,你开什么玩笑!”
“我也看不清,事到如今,都随我来!”alex沉吟片刻,拉着我双手一把背起,又跑回折转角,道:“这样又烫又呛的环境,继续下去迟早丧命。既然出不去,那只能设法打开咱们头顶的窟窿。”
“你刚才做到哪一步了?”我不时扭过头问他。
“五分钟之内,我就可以让它上闸!”他也盯着远处的激战,道:“你要相信我,你们也只能相信我!在这最后的五分钟里,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守住后门。”
我们滚倒在水泥汀上,将目视内所有能找到的东西聚拢一堆,然后alex跑回刚才折腾的电路堆蓄电池前,范斯站在道口端起大斧,我举着重弩站在凹道前,严阵以待。
我适才的喊叫,同时引起了两头妖物的注意,半神我知道它能识别人语,那只刺骨骷髅不知底细也不知所谓何物,总之,它们全听见了。前者不让后者猛冲,后者拼死要闯进去,两下一接触,立即在门洞前扭作一团,翻滚厮打起来。
那黑泥地上的小女孩,也被激战乱嚎所吸引,此刻竟不知死活地慢慢走来,预备和我们一起围观。白色贵宾若有所思地引头抬了两下,脱开环抱它的小手,跳了下来,汪汪两声跑到门洞旁观战。
“我说,你不知这是要命的事吗?”我急得不知所措,对着那头狂号。此前跪尸发难时,这两个小东西就像预知危险来临,逃得不知所踪。此刻却丝毫不惧,竟敢直直走来,实在是万分怪异。她究竟是谁?为何会躲在这里?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压得我难以呼吸。但是,我无法迈出脚步,面前的副仓,掺合进去,以我的现状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不停晃着腿,寻找时机再做打算。
“你可能打了太久,累得眼花了。虽然看不清,但你想啊,真躲着个小孩,她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活到现在?这根本就不可能。”范斯也伸长脖子,看了一阵他蹲下身子,避开浓烟和血雾,不住咳嗽,道:“老范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能喘气了,我已经撑不住了。诶?小老弟,你说那个骷髅,它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老婆子?”
远处只听得一声脆响,两下里较量已有了结果,一条抱着范斯背包的断肢,随着劲风被甩了出来,狠狠砸在水泥汀的水洼里!跟着,一条漆黑身躯也随着怪嚎被甩了出来。我定睛细瞧,那正是碎骨骷髅,它的下半身被生生扯断,正在血泥与石渣间翻滚!
“这肯定不是老婆子,按那俩个男的描述下来,老婆子应该是特别难缠的,他们连老吕库古也不放在心上,岂会担心碎骨骷髅?”我指了指战况,道:“很明显,目前半决赛现场转播,半神略胜一筹!”
“我说,咱们不能光这么站着,隔山观虎斗。虽然你的计划不错,但照目前看来,骷髅显然更弱一些,但它要是被半神给搞死了,接着就轮到咱们了。”范斯沉吟片刻,端紧斧子朝前跨出一大步,道:“小老弟,跟我来,咱们得帮那只骷髅,最起码得维持战力平衡。如果骷髅继续弱下来,咱们就得联合它先一起搞死半神才对。喂,你tm尽摆弄线头电池的,还要多久能搞完?”
“给我五分钟!”alex探了探头,叫道:“你当我轻松?我都快被你们烦死了!想做什么就立即去做,我干完我这头,自然会过来助战!”
“帮碎骨骷髅?你莫不是疯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叫道。
“老子没疯!不这么干别说骷髅活不下来,你我他,包括你所谓那头的小女孩与贵宾,全都得死!”说话间,范斯狂叫一声,钻进浓雾之中。
“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反正早豁出去了,也不打算继续苟活!”经过这么一番休整,我明显觉得体力恢复过来一些,起码气不喘了。见胖子已经出列,便将?重弩往凹道旁一靠,顺手抓起地上一截车横梁,怪叫一声,通红着眼追了出去!
“你打算怎么干?”我很快追上了范斯,他毕竟肥胖,脚步蹒跚,跟到齐肩跑时,我开口问他:“最起码你得告诉我该干什么?”
“我是这么想的,一会儿上前看看情形。假设骷髅还能继续打,那是最好,咱们只需在附近寻机重创半神;如果骷髅不能战,那咱们就是主力,得争取时间让它稍稍复原,随后退出战局继续观战。”他一把扯住我衣领,说:“然后,你再伺机转到门洞前,将一人一狗带出来!就这么办!”
说话间,我们已经越过碎骨骷髅,它正茫然地盯着门洞方向,显得有些虚弱,但好歹还是能支起身子来,正往自己断肢和背包爬行。而门洞前的半神伴随着长啸,已从破车堆上翻了过来。此刻的它,粘连的碎骨烂皮在屁股底下凝结出一条怪肢,上半身断成两片,似乎被碎骨骷髅重创,正在张牙舞爪摸索自己那颗早已被劈烂的黑头。
范斯抡圆了胳臂,照准它破裂的上身就是一斧,凭着蛮力将这张人皮打出去老远,踏过破车堆,向门洞冲过去。我自不甘相让,也紧紧追赶,很快就来到副仓底部,只见范斯一人,正站在门洞前东张西望,而被打出去的那张人皮怪尸却不知踪影。
“你在看什么?”我顺着他的视线往黑泥地深处瞅,见那小女孩和狗正站在距离我们七米之外的角落里,大谬不然地盯着我们打量。见此情景,我放下了车横梁,朝她们一伸手,道:“到叔叔这头来。”
“奇怪,这可太奇怪了!”范斯依旧傻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怎么记得好像自己到过这块黑泥地?”
“既然你来过,怎会不知道这里躲着小孩?”我扯了扯他袖子,道:“你别一味傻看了,帮我将人喊出来。也许她们见我浑身是血误解是个坏人,被惊到了。而你长得肥头大耳的,就像庙里的佛陀,比较有亲和力!”
“这真是难以置信!”他依旧站着发呆,又往前踏出几步,预备闯入进去,将人带出来。
恰在此时,那张失踪不见了的怪尸人皮,从半空中扑了下来,它将身子破开,整张皮囊暴涨一倍,一下子砸在范斯头顶,将整个人包在里头!
“是,是被篡改的记忆哇!”胖子话音未落,整条胖躯就被人皮拖拽出去,我只得抓起车横梁,掉头跟着追了过去。
人皮席卷着范斯才走了没多远,就被这狗熊一般的体魄拖倒在地,正一拱一拱往前爬着。胖子是什么份量,一张人皮岂能拖得了他?显然半神很难继续裹着他轻松跳跃。见状,我对着那条断颈狠狠打去,人皮一颤,翻绕起来,顿时范斯的脑袋就露了出来!
我丢开车横梁,捡起他的斧子,对准怪尸就是一砍,岂料这把斧子握在我手中,重得出离,我险些被这份量拉倒。但仗着惯性,还是甩了出去,一下子将这张人皮钉在了水泥地上。
我刚想喊范斯帮手,却见他一骨碌爬起身,双眼发直地看着我,好像傻了!
“范胖,你倒是给我醒醒!”我只得松开手,上前给了胖子两记带血耳光,并冲着折转角方向高声大喊:“你究竟在干嘛?就修条破线路,要花那么久?!范胖傻了,快来助战!”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个清脆水声,仰头望去,便见得副仓水泥平板中央,出现一条裂缝,数道水柱倾卸下来,溅得我浑身湿透!alex那头得手了!我们头顶的确是之前他判断的喷水池子,但通过我的视线,发现远不是普通池子那么点深度。这上面的水量,根本就是个小型人工湖。
前天深夜打此经过,我也曾扫过一眼,只见得枯枝败藤外加各种生活垃圾漂浮水面,也不及细观,岂料这根本就是个深水游泳池!此刻随着左右两片巨石缓慢移动,水流如瀑布般倾倒下来,立时在我们脚下汇成条小河!而副仓内的各种烈烟毒雾,像脱排油烟机开启那样,朝着破口直钻,一股清新空气倒灌下来,我整个人不仅浑身一凛。
“来了!”alex闻声举着重弩跑来,见我正在猛跺怪尸,而范斯仍旧傻坐一旁,呆滞地看着我咬牙发狠,便问:“老范他怎么了?”
“就像你见到的那样,他被这东西偷袭,彻底傻了!”
话音未落,alex抬起腿,一脚将胖子踹到一旁,照准怪尸松垮的肉皮就是连发两支重箭,将它钉在水泥汀上,随后抓起一块破车门,用门框尖头来回猛砸。恰在此时,这具怪躯的人皮忽然碎裂开来,照准我们俩人兜头袭来!
“此番完了!”我在心头默默悲叹,耳畔边传来一个锐音,再一睁眼,见怪皮已断成两截,半神正挺着腹下那个新生出来的怪肢,满地打滚!而在我们不远之处,赫然趴着刺骨骷髅,咱们的苦心没白费,它找回自己的长鞭,正盯着半神咬牙切齿,糜烂的嘴子里不断发出咕咕怪叫。
眼见,怪尸已被我们打得半死,但碎骨骷髅却复原回来,照此下去,我们还得继续这种修罗场鏖战多久?
“我全记起来了!”躺倒的范斯一骨碌爬起身,道:“那些被篡改的记忆,它们全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