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落难者的手指,果然如她所说,横皇此刻全力逃窜原因,正是躲避满屋子纷飞的羽蝶。单只飞虫荧光微弱,但群聚起来后便能将整座大屋映得通亮。
“早知如此,就应该将靛青盾带下来。”欧罗拉懊恼地摇头,嘴里不清不楚自语着。
“给我追,不要给他丝毫喘息机会!”作为雷音瓮女魔,我自当做出表率,将手朝着满地滚爬的劣畜横皇一指,顿时羽蝶们汇成浩荡洪流,紧追那东西屁股而去。
横皇见状不由大骇,死死护住剩余的那颗小脑袋,乱嚎几声调转身躯,望着大屋破开的甬道窜走,当羽蝶追进走道拐口,便像我一样被某种无法理喻的怪力推开,再也无法前行,只得纷纷折返。就这样,他躲在阴暗深处,得意地发出阵阵干笑。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落难者捶胸顿足了一阵,见奈何不了他,只得摇头叹息。她坐在碎石丛中,忽然扯住我胳臂,问:“那种玻璃泡呢?我记得你还剩下一只,拿来!”
“你想用它做什么?”我伸手从怀中掏出尖椒泡,提到她手中,说:“这东西作为人甩起来好用得很,但别忘了,你现在是半妖,想要甩它等于是绑着定时炸弹自寻死路,哪怕我这种劣质电池,在铁棺内轰然炸开时,也是一佛出世一佛升天,比死更煎熬。这就是你所谓的我们考虑问题大方向出了错?尖椒泡有没有效果,在上面时你已经知道了啊。”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想起了她的大火球。也许横皇害怕的并不是灼烧,而是光亮。我们见识的那团圣埃尔摩之火,按你形容下来体积已经大减,所以将他伤得不重,烧焦后还能挣扎着起来。但前一次直接烧得他无法自理的火球规模更大,因此亮度也更高。”
“可是,缅床捣毁后,她已搞不出那种动静,就算有也是篮球大小的火苗。”
“你给我闭嘴!”落难者见我又要争辩,一个大耳刮子照脸抽来,她厉声喝道:“她能搞出那种大火球,你能唤来羽蝶,我什么保障都没有,再不给自己上个保险,那怎么行?”
“那你现在打算怎样?畜生横皇躲进甬道壁环以图恢复,不出来就奈何不了他。难道你是指,他能挖我们也能挖,索性退回其他大屋,去刨开那些连接甬道,继续与他周旋拖延?”被她一吼,我不由焦虑起来,瞬间就失了方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种僵局。
“即便现在挖开三条连接甬道,也只能护佑自己获得喘息的机会,没有心脏的人却进不去,我们等于化整为零,变成单打独斗,人数优势便不复存在了。”小苍兰扶正下颚,对我摆摆手,叹道:“你听大姐的,我没事。挖墙虽然能赢取一些时间,但天穹祭坛到底是什么?我们没有概念,对地形也不及那东西熟悉,若考虑失当,等于是在资敌而不是破敌。”
“我终于知道那哈草胖子指的是什么了!”欧罗拉一拍大腿,扶着我肩头高喝:“先别管其他的,保持住钢铁玫瑰斗位,然后将羽蝶散出去,将整片大屋每个角落照透。没必要靠我们血肉去索敌,由着蛾子们去做吧。”
我点点头,按照她的意思让夜贝小蛾星罗密布,基本保持在每平米五十只上下,将我们周围黑暗驱散,随后收拢队列,不再维持间隔十米,背靠背站到大屋中央。
“你想到什么了?”小苍兰侧着脑袋看她,问:“范斯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能力!他所指的是能力!咱们误打误撞将唯一能处决横皇的蝴蝶头饰消灭了,她才是能挡下那东西全部阴招的利器。这就是石头剪子布的原理公式啊。”
按照落难者的形容,法鲁克斯自身的超级学成机特质,能偷学横皇全部手段,所以劣畜与之对阵只能维持最低烈度,任何毒谋都不奏效,这就是她被安排进雷音瓮的真正用意;然而,小苍兰的无限圣埃尔摩之火属于非物理性攻击,恰恰是法鲁克斯难以模仿的,这一破绽让能看透所有未来走向的横皇窥破,因此才被无辜牵涉进来,成为制约法鲁克斯不可或缺的手段;而要怎么消灭小苍兰?那东西显然留了一手,显得自信满满。换言之若将横皇比喻为剪子,那法鲁克斯就是石头,而小苍兰自然成了布,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游戏。
“我的名字叫欧罗拉,在罗马神话里是曙光女神的含义,可我的能力又究竟在哪?”落难者惨笑一声,忿忿不平地指着自己,叹道:“按字面意思我是能创造出最明亮光芒之人,可偏偏除了一身蛮力,什么能力都没有,难道非得躺进那该死的缅床,才能领悟出一切么?”
听完她的话,我不由轻叹,论说没有能力,我也是其中之一。摆布羽蝶算什么本事,只要和缅床扯上关系,每个现任女魔都能轻松办到。
“不,在这环形建筑里,你就是那一抹最明亮的曙光。”小苍兰一把握住落难者的手,说:“若没有你,以及你头脑中乱窜的各种点子,我可能早就按捺不住怒火被这阴险玩意儿干掉了,自然也见不到Alex最后一面,也无法活到至今。因为有你,才让所有不可能成就可能,让范胖报了一箭之仇。可以说,现在的局面就是由你起头,大家拼死维持换来的。”
“看来你和女獍行混久了,也具备了魅者的蛊媚之术,真叫人受不了,明明我最讨厌谄谀之徒,结果自己却享受得不得了。”落难者闻见自己爱听的,自信心得到极大满足,脸上的阴郁扫荡一尽,重新恢复以往的肃穆。她将玻璃泡揣入口袋,说:“我敢肯定自己一定具备某种仍还未顿悟的能力,劣畜横皇想躲就躲好了。”
“别掉以轻心,那东西站起来了,现在不知又在图谋什么阴险勾当!”我一声打断俩人相互哄抬,指着甬道深处大叫:“他正在狠挖自己躯体,抠出个大如篮球般的东西!”
话音未落,从甬道深处便滚出团漆黑的物件,大小如同那颗黑头,但这不是横皇丑陋大脑袋,而是各种碎皮断肢揉捏的杂质,那坚不可摧的血红大眼正镶嵌其上不住闪烁!
“猩红毒咬!”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寒气,慌忙朝前扑去,大呼:“快快散开!要坏事了!”
就在身子即将触及那团污垢时,这东西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喷溅出来的脓血顿时裹住围聚四周的羽蝶,它们一经沾上便开始产生连锁反应,如同集束子母弹般凭地炸开,瞬间令整一段变得漆黑无比。与此同时,甬道深处阴气大盛,无穷尽的湿雾扑面而来,那只东西借着这股混乱怪嚎着冲将出来。小苍兰大叫一声不好,打自己背部喷出难以想象的紫雾,当两股浓雾撞击在一处,便纷纷化作冰棱,将整面侧墙冻得发白。
众人眼球停顿在冰雾上来不及移开,耳边又听得飕飕两声,更多这样的杂质污垢被抛了出来,落难者迅即将我俩往身后一推,自己卷起罩袍直冲上去,伴随惊天动地的轰爆,黑色脓血如雨幕般泼下,横皇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出甬道,出现在欧罗拉的背后。
“来得好!”落难者柳眉一竖,意识早已走在身体反应之前,我回过神来时,两具虎躯已撞在一起,正在面前十多米开外拼死力博。只见落难者时不时探出左手往身后捞起,一接触罩袍就浑身冒起阴火,她的神情越发无奈,便舍弃了念头,使足全力挥剑劈砍。
在断桓前厮打的两条身影,此刻已分出优劣来,欧罗拉长剑十数次刺透横皇,一顿狂削,斩得这劣畜偌大身躯支离破碎,满地都是碎皮与断骨,浸在稠厚的黄酱之中。就在预备挥剑斩首小黑头时,黑浑尸使足全力探出阴爪,猛然刺入落难者胸腔,一把握住正在跳动的烂蛆心脏!欧罗拉脸色大变,慌忙收势斩断利爪,捂住伤处跳出圈外。
我顶替其斗位,拿着刮刀在黑浑尸各处乱捅,被其碎骨格住刺不下去,便立即以爪代刀,撕破他的胸腹,打算如法炮制。既然你能破人身躯掏肠挖心,我也可以这么做。恰在此时,落难者狠命掷出匕首,直奔我面门而来,我不由大骇忙往边上一窜,这才勉强躲过。
莫非她斗得红眼已辨不出敌友?我捂着血流如注的脸颊,正欲破口大骂,欧罗拉的心路接驳瞬间断了。她瞪大双眼,向我连连摆手,要我别再靠近横皇。
“我意识到的太晚了,能力,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了!”落难者大吼一声,探出阴爪一下撕开自己胸膛,顿时体内紫气涌出,覆盖住了她的身影,双眼望出去只能见到一个模糊轮廓。她使足全力想要摆脱横皇的阴爪,可这劣畜小臂就跟生根般纹丝不动。
“既然领悟到了不是好事么?让我来帮你。”小苍兰闻见其声,加快脚步向她靠拢。
“别靠过来,我已经完了!”落难者连连摆手,喝止住她的前行。
横皇的残躯轰然倒地,竟像只陀螺高速打转,刮起强劲阴风,在四周炮制出几个小龙卷,将满地烂皮碎骨收拢到垓心。风声一停歇,所有被斩开的残肢断肠又重新生了回去,肌腱中还夹杂着我们的断发和破布。我从未想过这一幕,不由愣在当场。
这东西像极了轭门前苦斗的半神,怪尸也能将满地碎肢收集回去,最终在胯下堆积出一条不伦不类的足盘。若真要是这个套路倒是好办了,三只半妖阴爪乱舞可以将他再度撕成碎片,黑浑尸哪怕妖法通天,恢复速度也赶不上被残害程度。不过令人不解的是,落难者应该能看出端倪,她却为何逼迫我窜走,而不是趁热打铁返身协助?
“赶紧逃吧,别再顾着我,一定要让希娜他们知道,将要对付的是什么,横皇的最大秘密,就是噬种浑元!”欧罗拉扭住前胸残臂,想要将之揪出身躯,可这胳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与她生为一体,阴爪仍死死拧住心脏。只见那东西将断臂一扬,她整个人便被无形之力从地上拽起,在一片狂笑声中拖向黑浑尸。
“先人们在过去的岁月里承受惨痛终结了一切,本以为黑雾散尽,悲伤永不会再来。谁知今天又见到这种邪恶,甚至比起过去更加张扬,更加肆无忌惮!”欧罗拉狂啸数声,一把扯断头绳,那蓬栗色乱发如毒蛇般飘扬起来,她掏出铁粉包和玻璃泡,抱在怀里。回头瞥了我俩一眼,悲叹道:“我的能力,是感觉。若我能早一刻领悟,不,哪怕早几秒领悟,就不会是眼下这幅情景,死的可能就是他。告诉希娜和修士,要立即修订策略,我最后赌上一把,能焚毁心脏最好,若办不到你们再接再厉!”
“噬种浑元?那是什么?”我冲着落难者狂叫,一把抓起地上匕首,迎着黑浑尸而去!
“就是能吞噬你一切的东西,别再与他纠缠,赶紧逃,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说话间她已被拖至横皇脚下,落难者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尽管来吧,我带你领略下炼狱之苦!”
说罢她抖开两条猿臂,将蒲扇大小的双爪直透黑浑尸黑头,手腕开始发力,一下撕破横皇脖腔,顺势刨得千疮百孔,直到阴爪被肋骨和龟甲格挡挖不下去为止。这东西见自己被人紧紧抱住,发了疯般想要挣脱,欧罗拉将右手抬到眉角,行了个军礼,向我俩眨了眨丹凤眼,抖开全部纸包,将铁屑铁雾散起,同时张开大嘴,打算咬碎衔在嘴里的尖椒玻璃泡!
“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愣在当场,冲着她高声疾呼:“这样你将尸骨无存,快快住手!”
欧罗拉没有答我,她浑身每寸肌肤不知何故纷纷鼓起痈疮,就像修罗之松前肆虐的嗥突者那样。而横皇那硕大怪躯,也不约而同地开始急速膨胀。当落难者身上燎泡汇集一片,便开始变得既黑又硬,随着玻璃泡当空炸开,她与横皇在这股亮度接近核弹爆炸的白光中轰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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