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已是不想,轻便的绣鞋下沾染着诡艳的血。
我没有理会几乎要昏厥的锦墨,踏步出锦晨宫。一步一个,血色足迹。
十几步回头,一行歪歪斜斜的红莲。
我终究做不到这样的狠绝。
将那双鞋褪去,反捧在手心。也许是因为这是自己的血吧,所以才不会有呕吐的欲念。
车辇晃晃悠悠,去的是凌霄殿。
世事纷杂,不经意间,已经有半年未见,那绰然身影总在回首时轻易想起,却没有在眼前来的真实。
放下心中的揣揣不安,放下心中的埋怨幽念,也放下心中满腹的愤恨。而我也只能如此,一如我必须来和他讨要锦墨的名分。
忐忑迟疑着,我还是来到了凌霄殿,也是第一次从正门而入。
前殿无人,不知何时,暗黑的夜已经压停了歌舞。
喧嚣过后的沉寂让人变得心也低低的。今夜尹姬不在么?
轻轻走到内殿,仍有些酒气缭绕。孤寂的身影窝在床榻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和寒凉。
我怔了好久,寻思着是否开口唤醒他。
慌乱的内侍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我淡淡挥退了他们。
轻轻坐在他躬蜷的身子旁,默默看他。
再大的恨意已经被时间磨耗已尽,我终于可以庆幸自己,可以如此平静的看着他。
紧闭的双眼,蹙紧的眉毛,原来他睡的也不安稳。
一个翻身,他的手打在我的臂上,吓到了我,也惊醒了他。
刘恒一双冷目,凝视我半晌,闪过一丝星火,忽地笑了。
我有些愕然,也为他的笑松快了有些紧绷的神情。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何时来的?为何不叫人通禀?”
我压住了心头的不舒服,低头说道:“怕惊扰了圣上的良辰,所以不曾叫人通禀。”
刘恒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几个来了就好说罢他也没了动静。
哽噎在喉咙里的话,两个人都说不出,他难,我更难。
凌乱的被衾下,有一方烟霞色的绢帕适时露出了一角,也点醒了我。
片刻,突生出些许难堪,还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
“今日臣妾是来跟皇上讨个话儿。”我神色冷肃,将刚刚放松的面容又绷紧。
刘恒回身,眼底全是得意之色,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挺直了腰身,低声说道:“臣妾表妹锦墨已经身怀有孕,圣上子嗣本就不多,如此一来也是一大幸事,苍生同庆,请皇上赏个名分给臣妾表妹。”
刘恒不语不动,面色也毫无波澜,暖一点点从他的眼底撤走,变得阴冷。
那是伤恸么?为何不见我预料的欣喜?
我对他惊恸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一味硬着心肠说下去:“千古帝王都是靠后宫繁衍子嗣,今日天赐子嗣,皇上也应该感谢天地厚爱。更主要的是锦墨表妹未有名分先行有孕,现在惊恐未定,为安慰她您也必须要赏赐个名份给她。”
短短的僵持后,塌前的盛香炉的小矶被轰然掀翻。
零零落落散落一点的香球烧坏了铺陈的华美织锦。
我微微低下了头,却一动不动。
巨大的声响让殿外守候的宫人们都纷纷涌跑了进来,刚一露头,就被刘恒恨声喝退:“滚!都给朕出去!”
温文的刘恒从来也不曾有这样暴戾的模样,扭曲面目甚至都有些恐怖。
我敛低了眉眼,还是无动于衷。
我成全了你们,你为何还那么生气,是责怪我没有眼力做晚了么?还是如今已经无法再和新人交待?
衣襟被他陡然揪起,一个用力,我已不能安稳坐在床上。
慢慢勒紧的衣领,滞住我的呼吸。
他逼视着我,一字一字,清楚的问道:“皇后就这么想给锦墨一个名分是么?”
没有半分暖意的话,冰冷刺心,我却只能垂眸答道:“是,臣妾希望圣上能给锦墨名分。”
“好,好,好个贤良的皇后,那朕就顺了你的意思!”他大悲过后的面容再看不出喜怒。只是冷冷的笑着,看着我卑微的躲闪。
“明日圣旨就会传遍后宫,朕一定会特别的宠爱皇后的表妹,不会让皇后失望的!”说罢,抬手将我摔落地上。
冷硬的地砖撞击着我,浑身的骨头也咯咯作响。
我没有呼痛,因为全身都痛,已经分辨不出伤在哪里。
刚刚还是如梦良辰,此时却变得残缺森然。
刘恒甚至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就转身而去。
是去紫霄宫还是去了锦晨殿?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我已经完成了我此行的目的。
强撑起身子,颓然看面前混乱。
一意偏执伤害了谁?我不知道,不过我却仍是有口难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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