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熙双拳紧握,顿觉坐立不安!
恍惚间,听到一声咳嗽,他抬眼前望,凝视片刻后舒眉一笑。
“延后处置吧。”
散朝后,顾七急匆匆登上马车,却并未回府。
阳光透过窗缝,在前厅落下道道光影。伴着“咕嘟嘟”的声音,一股茶香由淡渐浓,在屋中弥散开来。
“越是求情,陛下越容不得柳纪纲。大义灭亲,裴大人好谋略。”
她眯了眯眼,淡淡应了一声:“还算不得亲。”
“倒也是,”宋廉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壶,如豆的眼睛里映出些许猥琐来,“你费尽心思,竟只是为了保住柳湘凝。如此看来,难过美人关的,未必是英雄。”
顾七并未回应,一双眼直盯着沸水中沉浮的茶叶,眉头微皱,似在想事情。
他挥挥手,驱散奉茶的丫鬟。
“陛下容不下柳纪纲,除掉他是早晚的事。只是不知,裴大人在其中,做了多少事儿,”宋廉稍稍探身,将声音压得极低,“柳府被盗一案,是你做的?”
顾七端着盏,漫不经心地吹了吹热气。
“如此周密的计划,竟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当真厉害。”他扯动脸皮假笑,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却依旧藏不住探究的目光。
要知道,当年柳府被盗一案,是由赵煜负责的。可查来查去,竟没有偷盗之人的半分踪迹,时隔这么久,证物凭空出现,但凡留心些,也该知道这其中猫腻。
偏今日早朝,哲王不在,就连往日与柳纪纲交好的赵煜,也不曾上前求情。分明,是有了舍弃之意。
他琢磨不透,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夫着实好奇,你究竟有了怎样手段,竟能让哲王舍了柳纪纲。难不成,你转投了元哲?”
“不算。”她跷着腿,转着手中镶金的白瓷盏,“宋大人,去刑部自首吧。”
宋廉笑容顿失,瞬间变了脸色,厉斥一声:“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大人耳听八方,怎会不知哲王在查你?”顾七垂着头,望着盏中芽叶缓缓下沉,“如今,他手上已有你通敌的实证。构陷朝臣,要比通敌罪过小得多。何不去认下顾远的案,尚能保住一家老小。”
“莫要诈老夫,他若有实证,急的也该是你。”他压下心慌,咧嘴笑道,“可别忘了,咱们在一条船上。”
“所以啊,我这不是来救你了么?”她抬起头,幽深的眸子渐露杀气,“即便我不插手,你也不会有拖我下水的机会。因为我会在你开口前,了结你。”
宋廉登时吓得脸色发白,这让他想起初见少年时,险些被灭口的情形。
是了,眼前这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而是暗棋!
“可……可老夫没做过的事,如何认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迫得人喘不上气,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话也开始磕绊,“那李佑,可……可不是好糊弄的!”
“先帝为保江山,曾为陛下提拔过四位臣子。分别是顾远,薛沛林,柳纪纲……”顾七站起身来,幽幽走到跟前,直盯得他头皮发麻,“还有你,宋廉。”
“你……你怎么知道?”如豆的眼睛睁得浑圆,颤颤细胡伴着惊恐抖个不停,他张着嘴,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是陛下?还是柳纪纲?难道是薛沛林?”
她并未回答,径直说着:“为稳固社稷,顾远自请和薛沛林一同去荼州治水,而你与柳纪纲则留在国都。治水期间,你从吏部侍郎升任尚书,更成为陛下最信任的臣子。”
宋廉冷汗涔涔,两只手牢牢抓住把手,却早已如坐针毡。
“若我是顾远,事急从权,定会将奏折交到你手上。而你!”顾七猛然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前襟,“你压下奏折,隐瞒不报,险些害了荼州百姓!更害得顾家满门抄斩!”
“我……我……”他吓破了胆,整个人瘫了下来,喘了好一会,堆起难看的笑,“我这也是,遵照韩将军的意思。他说……”
“韩将军?”她一脸震惊,还以为自己听错,当即问道:“韩忠?远征大将军,韩忠?”
“对。”宋廉重燃希望,忙解释起来,“是他让我压下奏折,只待荼州生乱,朝廷定会派大军镇压。届时……届时……”
“西面民乱,东面战起。”顾七怔住,只觉脑中空空,做不出任何反应。
谁能想到,一起冤案,竟牵扯出这许多人来!
“可……可是,”她张张口,看见宋廉的瞬间,又将话咽了回去。
既要民怨生民乱,又何必费尽心力去治水?
只怕这答案,只有见到韩子征,才有得解。
“裴……你我可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逮住我便跑不了你……”宋廉见她失神,便知言语奏效,忙从座上跌下来,斟满热茶颤颤递了上去,“少侠神通广大,可千万要救救老夫!今后少侠若有需要,我定赴汤蹈火……”
顾七回过神来,只觉那白瓷盏脏得要命。她皱着眉,难掩嫌恶,却仍是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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