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宫议定完策略出来,王翦径直回到了家,对着正在家中舞枪弄棒的王离说道,“灭赵之战不远,你赶紧收拾东西滚去你父亲那儿,这次别再像蒲阳战场那样给我丢人现眼了。”
王离先是愣神,随即兴奋起来,朝着祖父一抱拳,“灭赵?!祖父放心,我这次定然会好好表现。”
“哼,但愿吧。蒙恬和李信不过大你几岁,都已经是将军,蒙恬更是亲自带出了一支黄金火骑兵,你还不抓紧时间建功立业!”
“祖父放心,我定不会坠了我王家的名头。”
看着自己这孙子一副志气昂扬的样子,王翦又仔细地跟他叮嘱道:“还有,考试政策的事,你给我烂在心里,无论是任何人企图跟你谈及这件事,你都得闭嘴。”
看来是已经被王翦狠狠地教训过,王离这次没有顶嘴,恭敬地表示服从,“我知道了,祖父。”
王翦看着这小子离开去的背影,目光深邃,口中低声念叨:“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一统天下之后,军功爵位制度会怎么变呢……”
作为从军功爵位制度中崛起的本土贵族,王家之前只能算是小有声名,直到出了王翦这个大将,紧跟着儿子王贲同样是名将之姿,这才使得王家彻底脱颖而出,成为秦国数一数二的军功大家。
作为家族掌舵人的王翦,也是身在秦国朝堂的中枢,他已经依稀看到秦国未来制度可能发生的剧变。
陆言上次的问话在他耳边响起,“这五十万众赏赐的田亩,该如何分配呢?”
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叹息道:“原来如此,有些事情放到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
法家的核心并不是人常说的法制集权之类的,而是因时制宜,换句话说,一切都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商鞅变法时期秦国的国情是秦国已经岌岌可危,有被魏国攻灭的可能;国内贵族世袭,特权势力强大,土地侵吞、人口隐瞒言重,国家粮食税收不足;民间私斗成风,武装械斗层出不穷;也没有一个真正统一的治权,国家政治混乱等等。
针对当时秦国的种种问题,面对大争之世的种种需要,商鞅变法将秦国改造成了农耕的战车。
但是现在已经肉眼可见秦国一统天下的步伐即将迈出,现行秦国的政策要如何适应一个全新的国家?
王翦作为家族掌舵人,他必须要考虑家族在这个可能到来的制度中,做出怎样的变动或者牺牲,来换取更好的未来。
毕竟,当初顽固反对商鞅变法的旧贵族都死了,转型成为军功贵族就活得好好的。
当然,不是所有军功贵族都有王翦这样的眼光与觉悟,永远有既得利益者会挡在变革者的路上。
这天深夜,一处地下的密室,聚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激烈的人冲着一片空荡荡死寂的空间说道:“怎么都不说话?王家、蒙家,都已经接受了陆言那个入学通知书,那个什么学校马上就要正式开学了,你们都准备以后白纸黑字画上一番就去做官?”
在场的其他各家说得上话的人都是一阵面面相觑,弱里弱气地说着,“缪家主,你也知道,王家、蒙家都接受这代表了什么,此事容不得我等有异议啊。”
“是啊,大王态度如此,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陆言更是亲自上门,这根本不敢不从啊。”
“是啊~”
缪家主看着这群不堪大用的同伙,怒火涌上心头,更不用说今天这里聚集的人数,比起往常甚至还少了,这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哼,你们看不到陆言的险恶用心吗?我问你们,当年大王下令免除了口赋税,你们是不是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能够多多豢养仆从,多多侵占土地;现在呢,谁来告诉我,你们家的那些贱民都怎么想?现在还能招揽到黔首给你卖命吗?”
被他这么狠狠地一问,所有人捂嘴的捂嘴,捏胡子的捏胡子,叹气的叹气,反正没有人正儿八经地说话。
“黔首能填饱肚子了,黔首可以读书做官了,政策优惠的是良民户籍,不保护贱籍。长此以往,我们谁也招不到人,没有人了,土地谁来种?土地荒废,我们就只能慢慢地沦落到跟那些平民一样。这就是陆言现在在干的事情,他简直就是在刨我们的祖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