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徐夫子,久闻大名了。”任倪言笑晏晏之间,对着徐夫子一拱手,反问道,“我等若是强盗,那秦国,又要怎么算呢?那个一直标榜七国的百姓都是一家人的秦国国师陆言,他又该算成什么呢?
七国本是一家人,所以我吞并你,只不过是恢复统一,你怎么能反抗呢。这不就是秦国的逻辑吗?强盗,天下还有比这更强盗的吗!”
相夫榆忍不住反驳道:“陆言治赵如何,天下人皆有眼睛,有哪个强盗可以做到像他那样带给百姓安宁的生活。”
“哦?安宁,赵国死亡二十万青壮换来的安宁么,这种安宁,赐予你墨家,你要不要?!”
任倪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但这一句反问,气势丝毫不弱巅峰高手,一句话直问得墨家众人哑口无言。
“早就听说齐墨相夫氏对陆言推崇备至,没想到竟然已成数典忘祖之徒。似陆言这等策划战争、野心欲吞并天下之人也可以被认可,在下真替贵派的墨子祖师感到悲哀。”
“你!”相夫榆勃然大怒,白眉飞起,胡须倒竖,脚下踩出一步,山岩裂开一道缝隙向前蜿蜒。
“哼。”田虎神色高傲,睥睨双眼走出一步,脚下气劲与相夫榆踩出的裂缝相抵消。
“怎么,在下莫非说得不对,贵派墨子祖师学说核心的要义不是兼爱非攻么。似秦国这样不断发动侵略战争的国家不是强盗,反倒是我们为了逼迫墨家抗秦就成了强盗。哈,如果这就是墨家的觉悟,那我想今日的和谈也没有必要了,在此将你们杀了,一了百了。”
任倪口中语气突然冷冽,单手一挥,四位大成高手的气势汹汹压过,墨家这边几人神色一变,不得不运功抵挡。
徐夫子伸手拦在相夫榆胸前,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地走出来说:“墨家素来不问争权夺利之事,齐墨更是长时间不问世事,却被先生带人强攻驻地,人员死伤无以为计。楚墨于机关城避世隐居多年,遭遇无端攻击更是荒唐。怎么,凡是没有想着拼尽一切反抗秦国的人,就都活该死在你们屠刀之下吗?”
田升仰面朝天大笑:“哈哈哈,齐墨,身为齐国人,父王已经下令,全国上下为抗秦出力。无论是庙堂之高,亦或是江湖之远,所有齐国人,都该遵守。齐墨却甘愿吹捧陆言,而不为抗秦大业贡献一丝一毫,其心可诛。怎么,齐墨齐墨,你们一切都用的我齐国的,就是从来不需要服从齐王,是这个意思吧!”
究竟是谁占理?究竟是谁无耻?几下言语交锋之间,墨家显然远远不足与对手相抗衡。
任倪轻松一笑,知道墨家几人此刻根本词穷,已无法反驳自己,于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劝告道:“徐夫子,你是我楚国赫赫有名的铸造大家,只要你能带领楚墨宣布加入抗秦战线,一切都将是最好的结果。在下,可是带着无与伦比的诚意的。”
荆轲此时已经能够看到这场会面的最终结果,他在任倪与田升之间作抉择。任倪身边是风荼,田升身边是一个不认识的高手,无论想要突破哪一个,都难如登天。
其实真要做出选择,挟持田升的效果,要远远超出挟持任倪。齐国太子在楚国境内,与楚国势力联手执行任务时身亡,这个责任楚国担待不起。
再加上,齐国国内田升虽是太子,却也还有亲秦派的三公子田轸。要是田升死在楚国,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三国联盟可能因此有所动荡。
甚至齐王本人,在这里头也有猫腻。关于抗秦之事,齐王建只是大开方便之门,真正的执行者是太子田升。抗秦成功,皆大欢喜。抗秦失败,……
可惜,这些东西,荆轲并不知情。他只能遵循内心朴素的判断,在任倪和田升之间选择一个作为自己动手的目标,他还是倾向于按照计划那样选择任倪。
墨家这边几人暂时没有回复,单看相夫榆和盗跖的脸色,那是竭力克制着冲天的怒火,徐夫子则满脸写着纠结二字。
荆轲平素潇洒不羁,可在这种场合,却神情内敛、静如止水,没有人将注意力特别放在他身上。这是身为绝世刺客的天赋。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愤怒的表现各有不同。燕丹身边忠勇的侠客义士不少,已经牺牲的宋意,脉勇之人,怒则面青;夏扶血勇之人,怒则面赤;秦舞阳骨勇之人,怒则面白。而荆轲,神勇之人,怒深沉而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