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听得宇文珏此话,单膝着地俯首参拜:“末将知陛下因国事滋扰难免心力交瘁偶有失策,此事但得信任之人提说,陛下圣心明白定会酌量。”
语声顿住,抬头仰视长案后凝眸不语的宇文珏,李亮一双见惯刀霜剑寒的眼睛微眯了眯,犀利锋锐尽显眼底。
“然江左丞之言尚且不入陛下之耳,深受恩宠的二皇子却未必肯因此拂逆陛下……
末将以为,四殿既与六皇子走得近,如今陛下又以六皇子为重,殿下何不借六皇子之口谏上?”
“李校尉是想让我拿六弟做挡箭牌?哼!我宇文珏自出生备受冷眼,多有不识礼不知轻重之处,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更何况此人还是待我最为亲厚的弟弟。我断然不会拿他对我的敬重做为自己沽名钓誉之事!”
“殿下……”
李亮还想说些什么,宇文珏大掌一挥打断。
“好了!李校尉所言我定会尽早请奏父皇,不会假人之言也不会提及李校尉半句,若有责罚,我自会一人担待!”
埋首暗暗抬眸偷瞧宇文珏,见他脸上似有愠气,李亮识时务的闭了嘴不再说话,也是怕言多有失让宇文珏瞧出端倪。
“四哥!”
宇文珀踩着点挥起帐幕昂首阔步进来,看见宇文珏端坐在长案后,他弯了眉眼跳将两步过去,一脚踩在地下,一脚屈膝落在方台最上一级台阶上,左臂手肘撑在曲起的膝上,右手直伸向宇文珏面前直接拿起他喝过一口的杯盏仰头将杯中苦酒一饮而尽。
“也真不嫌脏!”宇文珏嘴角轻抽,眉间轻蹙,说着嫌弃的话,眼中却是疼溺。
宇文珀喝完咂咂嘴,不拘小节地用袖子把嘴边沾上的酒渍擦去,咧嘴露出两排洁净整齐如白瓷雕琢的牙齿。
“旁人的东西倒贴给我我都不屑瞧他一眼,唯独四哥你的我怎会嫌弃?”
宇文珏摇头拿回酒杯,重新斟满推给就势坐在方台边沿的宇文珀,自己又捡了一个做工相对粗糙些的也斟满了,兄弟两人举杯碰了一个。
“啧……”宇文珀刚才满口饮下纯属解渴,现在细品之下才觉这酒酸中带涩很不爽口,不由得皱了眉头瞧着一脸享受的四哥,纳罕道,“四哥不觉这酒味儿不对?”
宇文珏顺着他的疑问将酒杯凑近鼻尖下轻轻一嗅,再拉开些距离端量了杯中确有些微浊色的苦酒,而后扬脖饮尽,一手仍将酒杯握在掌中,一手随意地搁在长案上有节奏地轻击着,很难看清真情实意的眸子含了和煦笑意望着宇文珀。
“难怪你会喝不惯,这苦酒本是专为营中将士酿造的,哪里比得上咱们平日里喝的甘爽香醇?”
“是啊六殿,您初初进营,对这些个规矩可能还不太了解。”
李亮接了宇文珏的话转身去帐壁角落里又捧来一坛子酒,走上前来,轻轻松松拔开封口布,往另一个铜制执壶中灌满,又奉至长案上,笑向宇文珀。
“您再来尝尝这个,这可是咱们巡防役最上等的好酒。”
宇文珀目光狐疑地从李亮身上挪到宇文珏身上,又在宇文珏眉眼带笑中转回李亮身上,将面前的酒杯推开,接过李亮双手敬上的一个巴掌大小的陶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