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上,多买一片菜叶,就要多付一片菜叶的钱。想要多节省一毛钱,只能少买一片菜叶,这个规则谁也没有能力改变。
父亲在日常省钱这个问题上,绝对是做到了挖空心思、千方百计、费尽心机的。穷人的智慧没太多用武之地,只能用在这一方面了。
因此菜碗里的菜,只能是那么一点,必须节约着吃。菜一旦分到每个人的小碗里,各自只吃自己那一份,就都学会省着点伴饭了。
当然,镇上还有比他们家更苦的人。有一个双手残疾的小伙子,长年累月就是挨家挨户讨饭吃,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副好心肠,有人一看见他就赶他走。
有一天,沈清看见那个人被派出所抓住,捆绑在十字街的电杆上,供人围观。据说那家伙摸进别人家里偷东西,被人逮个正着。他们都说那个人太懒惰,可沈清觉得他沿街乞讨,风里来雨里去的比谁都“勤劳”和“辛苦”。谁若不信,自己去试试就知道。
镇上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别人都叫他“老愚”。老愚没有成家,单身一人,他以给人家茅坑掏粪为生。他非常穷困,居住在一间屋顶没瓦、一面墙壁倒塌的房子里。
他不知是智力有什么问题,还是因为穷困,习惯了逆来顺受,反正是那种别人最爱欺侮的角色。沈清常跟着街上几个顽皮捣蛋的孩子,追在老愚身后,冲他扔石头,他鼓着一只瞎了的眼睛,从未发过脾气。
有一天,沈清偶然看见,老愚把一个苹果送给了一个街头捡垃圾吃的疯女人。那天以后,沈清再也没朝老愚扔过石头。
还有住在镇南头最可怜的一家人。那家的男主人原是一家集体小厂的干部,本来是可以把整个家庭带上康庄幸福之路的,不幸身体患病,久治不愈,一拖竟是几十年。
他的病十分怪异奇特,并不危及性命,但严重摧毁了他的语言和运动功能。他的声带不能发声,说话嘶哑得根本听不清。他的手脚也变得不灵活,到了吃饭、穿衣都产生困难,生活无法自理的地步。
他每天都要服药,否则就会痛苦难受。家里的金钱几乎全都花在男主人的治病上面,不但积蓄花光了,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更不幸的是,他却有五个孩子需要抚养。一家人长年被陷在一贫如洗的困境里面,那种潦倒不堪的情形是可想而知的。孩子们破破烂烂的衣着,真是不忍目睹。
可敬的是,在如此望不到尽头的灾难面前,竟然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家庭夫妻俩人的感情。妻子身体健康,面目端正,若是离婚再嫁,谋求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轻而易举。但是,几十年,妻子始终不离不弃的照顾着丈夫和家庭,跟随丈夫患难与共,无怨无悔。
镇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家境富裕的人,只有沈清的同班同学谭星星对沈清说,他每餐可以吃上一个鸡蛋,这在沈清听来,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生活。而谭星星是镇上派出所所长的儿子。
贫穷跟落后总是相伴相生。小镇的落后,就很直观的体现在三条主要街道上面,三条主街都是泥土道路,一到下雨天,过往人多,比起乡下的田埂路还烂。去豆腐店买一片豆腐,就会溅满一身湿泥。
今天不知是什么好日子,沈清家的菜里很难得的看见一点猪肉。每次菜里有肉,沈清总把肉留到最后才吃。而弟弟沈刚不一样,他总把肉一开始就吃完。到后面,沈清就故意把肉举到弟弟面前晃一下,然后送进自己嘴里,一副得意享受的样子。至所以这么玩,只因为肉真的太稀罕。
不知道沈刚是出于嫉妒,还是愤慨,他鄙夷的横了哥哥一眼,没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