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远仔细回答了顾言琛提出问题。

他回忆着女孩时候，会低下头，用手指扶着眼镜，眼神躲避，那是心虚和愧疚微表情。

顾言琛注意到他扶着眼镜手上有一些伤痕，皱眉问：“你手上伤是……”

赵志远看了看道：“这个是小时候留下来，很多年了。”他说着，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伤痕。

随后赵志远又问：“你们说有人看到我出现在案发现场，是什么时候啊？”

顾言琛本来准备晚些再核对这则信息，先聊一聊相关情况。就算这人不是凶手，也可能是相关人，否则不会凭空出现一张模拟画像，发型脸型五官都和他那么像，他还正巧是那两名女孩曾经班主任。

人在怀疑高压下，更容易暴露问题。

结果小杨经验不足，直接说了：“就是三天前下午两点到六点。”

赵志远轻松了起来：“哦，那肯定不是我了，那天我们有个教职工会，我是在学校，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去，很多老师都可以作证。”

这个不在场证明不容易作假。

顾言琛只能考虑其他情况：“那你家里还有什么兄弟之类吗？”

赵志远说：“没有了。”

顾言琛问：“和你年岁长相差不多亲戚呢？”

赵志远神情戒备起来：“我从小就生活在镇子上，这范围有点大了……”

顾言琛知道人数众多不好排查，只能又问了问他发型是在县城哪里剪。

两个人收集了线索出来，顾言琛让市局那里查了一下这位赵老师资料，果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顾言琛看着资料表手指一顿，这位赵老师学历挺高，居然是首都大学毕业，还是很有前景专业。不知道为什么回来教小学。

他问了小杨，小杨也不清楚。

“也许是回来建设家乡？”小杨顿了一下又说，“我说不太好，不过我觉得，这些昌西县本地人，都挺团结。”

这时候，孩子们早自习下课了，都从教室里跑了出来，在操场上玩耍着。

顾言琛他们一路走到了教学楼下，差点和一个小孩撞在一起，他忙拉了一下道：“小心。”

孩子仰起头，鼻青脸肿，手上还有一些红色鞭打过痕迹。

这一看顾言琛就愣住了，那孩子他认得，正是昨天晚上去派出所帮他们做模拟画像孩子之一。

顾言琛心里咯噔一下，他蹲下身查看孩子身上伤势，那些红肿狰狞伤口看起来令人动容。

“你这是……昨晚被你爸妈打吗？”顾言琛问。

孩子点了点头。

“就因为你昨晚去了市局？”

孩子犹豫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顾言琛眉头皱起，就是因为孩子去市局给警方提供了消息，家长就把孩子打成了这样？

他本来以为昨天母亲领走孩子就是随口威胁一下，但是没想到家长竟然真把孩子打了一顿，而且打得还不轻。那些家长怎么会因为孩子给警方提供了消息就对亲生骨肉下这样狠手？

顾言琛正想问清楚，就有其他孩子在远处喊。

“要打铃了，快走！”

那孩子听到了，转头就跑了。

顾言琛还想问问情况，小杨拦住他道：“算了，顾队，这里很多人家家教很严，打孩子是家常便饭，这种现象很常见，打进医院都有。你要是问过去，他还得挨更多打。你们就在这里查几天案子，如果处理了，最后倒霉是孩子。就当做没看到吧。”

这些话不中听，道理却没错。顾言琛能够去带着孩子检验伤势，把家长依法处理。但是等他们走了之后呢？孩子还是要和父母们生活在一起。

顾言琛只能作罢。

这次来昌西，顾言琛心里一直不太舒服，这里人们言谈举止，给出反应，日常状态，都是生活里常见那些，这似乎就是一个城市附近随处可见小县城。

可是点点滴滴融合在一起，他又觉得奇怪，不光是因为那个十字杀手，奇怪渗透在方方面面，很多人身上，拼凑在一起，是一副光怪陆离画面。

顾言琛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

可是别案件往往是越调查越清晰，这个案件却是越调查让顾言琛越迷茫，仿佛迈出脚踩进到了一团迷雾里。

他们正准备离开，一名女老师却追了出来，神情慌张，拉住他们问：“你们是警察吗？我听赵老师说有警察过来了。”

她也是三年级老师，刚刚早自习点完名，从办公室过来。

顾言琛道：“对，有什么事吗？”

那女老师是跑过来，有点气喘道：“是这样，我班上有个女学生名叫赵小音，从来都不迟到，可是她今早没来上学，我刚才打她家里电话，她爷爷手机没人接，我怕出事……”

县城里还有一名逍遥法外连环杀手，这个时候失联不是什么好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两位警员都有些紧张了起来，顾言琛捻灭了烟道：“你把赵小音家地址告诉我，我们尽快赶过去看看。”

女老师拿出手机给他们看表格上登记地址。

小杨道：“这地方离旅馆更近，旅馆人可以尽快过去，我也联系一下派出所那边。”

顾言琛急忙给沈君辞打了个电话。

沈君辞已经起了，哑着嗓子喂了一声，顾言琛把事情说了，沈君辞咳了几声道：“我马上带其他警员过去。”

这一边，顾言琛也急忙和小杨从学校出发，打了个车往过赶。

他们赶到赵小音家门中时，派出所和旅馆警员都已经到了。

顾言琛走进院子问：“情况怎样？”

他刚说完就看到院子里倒卧着一具老人尸体，头上裹着一个被子，身体已经僵直。

顾言琛不由握紧了拳头。

又是一起血案，凶手还连杀两人。

太猖狂了，明知道市局警察在附近，还在追查上一起案件。

张所也在这里，眉头紧皱道：“妈，这还升级了，老人和孩子都死了，老人被闷死在院子里，孩子死在……”

刚说到这里，顾言琛就看到沈君辞打横抱着个浑身是血女孩从侧屋里出来。跨过门槛时，他脚步踉跄。

顾言琛急忙上前接过孩子。那是一名十岁左右女孩，头发蓬乱，脸色惨白。顾言琛忽然发现，这孩子正是他们昨晚在药店里碰到那一个。

沈君辞一向冷清面容此时也不免焦急，他声音暗哑，却拼命急切地发出声音。

“顾言琛！叫救护车，孩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