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师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大雍以技立朝,并不缺有技术的匠工。
虽然后期朝廷偏重农商轻纺,压制化物匠造,但开国确立下来的培养体系却依旧在运转。许多人家都都倾向让娃去就读匠技学堂,出来之后就有一技之长,现在连种地都需要学问哩。
有了这样的基础,火帽工坊建起来也不愁招不到人。以前用熟了织布机的坊工,培训以后一样能上岗制作火帽,东海青州作为大雍最大的织园所在地,成手熟匠遍地都是,饶是出走了一大部分,留下来的人也足够满足暂时需要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冉昱和三位老师一直在南苑忙碌。冉夫人差人日日给他们送饭洗衣,冉府的下人经常看到几人灰头土脸的出来,防爆间里时不时还能听到爆炸声。
这是在造什么呀?
随从王有助心中奇怪。
以前七郎君虽然也会做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但像这样大动静的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看着就让人觉得危险。
又过了今日,爆炸的声音渐渐小了,收上来要清洗的衣服虽然依旧很脏,但总算不是破破烂烂的不能用,只能就地扔掉。
“七郎君他们是在研究爆竹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家婆娘小声问他。
“我今日清洗的衣衫上黏着好些硝烟气,咱们东家以后是准备开爆竹作坊么,那可真是件好事啊。”
王有助的婆娘在府中的洗衣房做工,两人都在冉府工作多年,对冉家本家有很深的感情。
冉老爷和冉夫人平日待他们不薄,几位少郎君也都性情随和,冉家本家是东海一等一的主家,不但月钱丰厚,还会出资资助府中的孩子上学读书,王有助夫妻俩以前一直以此为傲。
结果四分十九支要分家的时候,本家竟然有不少随从和仆工“叛变”,忙不迭地投了分家跟着离开。也有相熟的人来找过王有助夫妇,劝他们认清现实,四分十九家人多势众,本家却只剩孤儿寡母,以后注定是要破落的。
王有助很生气,当场骂了那人一通,回来便跟自家婆娘念叨。他婆娘比他要现实些,说分家还带走了阳坡织坊,以前青州织园有在,阳坡织坊只是一个配搭,现在青州城毁于海寇,阳坡织坊便成了冉氏翻身的倚仗,落在谁手里谁就能保得一口元气。
“咋,你也想跟着分家那群白眼狼走?”
王有助的火气上头,指着婆娘的鼻子骂道。
“你莫要忘了当初你当初被海寇扔下大海,是老爷的船把你救了上来,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呸!谁他娘的忘恩负义,谁当白眼狼老娘也不能!”
他婆娘啐了他一口,眼眉倒竖。
“老娘是在跟你摆这个道理,人各有志,人家愿意走的都是早就活泛了心思的,你劈头盖脸骂人家一顿,除了自己出口气之外没得半点用处,还显得主家挟恩压人。”
“你没见夫人和七郎都不拦着么?愿意走就自去奔前程,何必强求,以后大家各过各的日子,我就不信咱们本家还能比他们那群白眼狼差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满门妇孺,家业凋零的本家想要起复,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夫妻俩眼见着冉夫人变卖了存货,织园却一直没有重开,心中这个着急就别说了。
虽然主家从没差了他们的月钱,可这只出不进,坐吃山空,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能这样花呀!更别说夫人抚恤坊工,重修旧宅也花费了不少银钱,王有助夫妻都跟着上火着急。
“我觉得不像是爆竹坊。”
王有助想到前段时间听到的爆炸声,至今还觉得心有余悸,摇了摇头。
“哪有爆竹是那个响动的,听着就渗人。”
“我倒是觉得,七郎君怕是在琢磨什么药剂,我过去送饭的时候总能嗅到刺鼻的味道。嗐,不管是啥,能造成就好了,主家也能有个营生。”
“能,那肯定能!”
他婆娘一脸笃定。
“咱们七郎君是啥人物?!放前朝那就是状元郎,文曲星下凡,就没他不会的东西!再不济还有三郎君呐,等过两天大船回航,咱们就又有盼头了!”
王有助可没把他婆娘的大话当回事,毕竟本家的大婶子小丫头对于三郎君都有盲目的自信,吹起来那就是个没耳朵听。
可万万没想到,他婆娘竟然一语成箴,三日之后,崔慎的大船停靠入青州码头,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在阳坡南苑的实验房中,一连声的木仓响也刺破了清晨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