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一份清冷吹散了层层叠叠的思路。
一转眼,我与叽叽喳喳的玉儿就穿进了一个小园子,踏上了一条鹅卵石密布的小道上,明明是荒草丛生的样子,却没有一根杂草挡住了这仅容两人通过的小路,反而清幽无比,像谁细心照料的。
没有花开蝉鸣,没有琉璃金砖,开辟了这里的人是否也已看透了这欲望之后的落寞,繁华之后的荒芜。
顺着小路看去,早不远处分开了岔路,一条看不到尽头似乎平稳的通向园外,而另一条岔路一趟上坡,假山的顶端,小筑香亭,眷烟袅袅。一个清减的男子穿着月白色棉袍的身影,仿若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般,孤寂而直挺。
我的脑子乱起来,我仿佛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从哪里见过。白衣白袍,飘然沉寂,他是我曾经的故人吗?
忽而觉得玉儿拽着我的衣袖,捏痛了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发现面前从那边小道上一行人,衣着华丽,莺莺燕燕,俨然已至眼前,玉儿不着痕迹,小声的嘱咐“最前面的那个是燕妃娘娘,她后面是眉妃娘娘,姐姐快行礼,千万别少了礼数“说着拉了我侧身让路,俯下身子,与玉儿一同说着“燕妃娘娘吉祥,眉妃娘娘吉祥“
感觉最前方的燕妃打量了我一阵,心中不免紧张起来,没叫起来我与玉儿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听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哪个宫里的?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试探性的抬头,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燕妃了,只见她目光灼灼,充满了成熟的聪慧与自信,她气质华贵却不香艳,而旁边带着憔悴与清瘦的眉妃。
眉妃虽别有一番脱尘柔弱的风韵,却还是不可与将门虎女荣宠不衰的燕妃争艳。
“奴婢是新到太子宫里的”我恭谨答到。
?“东宫有这样伶俐的丫头,如此甚好。”她随口说道,话锋又转向眉妃:眉妃妹妹,咱瞧瞧皇上去。
“恭送娘娘”待得她们渐行渐远,玉儿听得我指向走远的眉妃左侧,也就是燕妃左后方的位置问道:“那位姑娘是??“看她与我相仿的年纪,娇笑巧语,确是与眉妃并排而站?。
姐姐你观察的倒是仔细,那姑娘确实不一般,是燕妃娘家的孩子,早年间被送进宫来照顾,听说不但人缘好,还深得燕妃喜爱,听说,听说姓陆。说到这,吐沫横飞的玉儿停住了,支支吾吾道:听说她要嫁进东宫做太子妃。
“表亲联姻?“我讶异道。
玉儿勉强说道“太子与那陆姑娘,确实,是表兄妹“
“哦,我随口说说罢了“我忙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又问道“那眉妃又有何来历?“
“眉妃娘娘年轻时是极美的,虽然出身不好,却一时圣眷颇浓,因皇上亲手为她画眉被传为佳话,赐封号‘眉妃’“玉儿娓娓道来“对了,眉妃娘娘也育有一子,便是小皇子苏羸,只不过还是稚童罢了。“
“姐姐,我突然发现!“玉儿又开始一惊一乍“你与那陆姑娘竟有几分神似呢“
“相似?”我扁扁嘴“若我有这么好的出身,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我没好气的看着她。
忽的想起来那山顶凉亭上的那抹背影,十分想过去瞧瞧,于是道“玉儿,你先回宫,帮我准备几样吃食,我想晚间去拜会殿下,你说可好?“
“殿下清晨上朝、朝后拜会太傅、下午读书或习武、傍晚至夜深基本就闷在屋里参详皇上的奏章,这样勤勉简单至极的生活,随便一个小宫女都能如数家珍,所以姐姐傍晚去自然是不会落空的“玉儿碎碎念着“可姐姐不随玉儿一起回去?“
“我再逛逛,劳烦玉儿妹妹先行回去打点“玉儿半推半就,还想唠叨着什么,在我的讪笑和推搡下,只得先行离开。
待她走得远了,我提起裙子,蹑手蹑脚的说着小路上颇,欠身在杂草中,再一看。
难道是我看错了?远远站着的,并非一袭白袍,而是一身紫色,流光溢彩。
就连气质也不同。那份清淡高远飘然若仙,变成了妖冶不羁。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男子竞站吟诉着,本是豪迈愤懑充溢的诗句在他口中却又狂放颓废的味道。
从高处望着小园,倒也与这荒草萧条相得益彰,我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满满的失落又说不出失落的原因,正想转身离去,却听身后:既然来此,何不现身?
我皱眉,心中懊恼不已,进退两难,一咬牙一跺脚。转回身去?:水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我从草丛中缓步走出,眉目含笑:只是不知,这位大人是爱江山呢,还是爱风流。”
“奴婢本是路过的宫女,打扰了公子,在此请罚了。”
“哈哈,好大胆的宫女,真是奇了,江山还是风流?”他妖娆的脸上刹那间的迷茫,凤目微眯喃喃说“这问题问的好,千古难题,无人能解。”
说罢他唇畔诡异的勾起角度,毫无痕迹的掩饰了情绪,挑逗性质的向我走近了一步“敢问,姑娘芳名?”
我压下心中一丝惊讶与不快,垂目道“大人折煞奴婢了,奴婢担不得姑娘二字,更谈不上芳名,公子若想知道,奴婢告知便是。”
“奴婢姓夏,‘首夏尤清和,芳草亦未歇’的夏,单名一个瑶,便是‘玉宇瑶坛知己重’的瑶”
“是好名字,就连解法也如此诗意”他不再玩笑的看着我,而是望向了远方。
秋日的风,飞扬起他的发丝,透露出几份轻狂。
“你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份与姓名?”他微微侧头,带笑的眸子饶有深意的瞧着我,一时间,我看得呆了。这个男人,定不是泛泛之辈吧。我向他走近几步与他并肩,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而我的眼光飘向天空望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