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婉只摆着张臭脸不说话,心里却是暗乐。
莫放叹道:“我如今是待罪之身,本不抱什么念想。只恐临死前不再辱没家门就是造化了。可如今看来难以两全,副使为我筹谋,我无不感激的。只受我一拜,权当谢意吧。”
说着便跪下身来,冷厥忙蹲下拉他起来,口内还说着:“这个怎么使得,公子贵体绝不能糟践了。”
但莫放执意不起,非要拜上三拜方起。冷厥观莫放如此如此,心中除却纳罕之外,倒也颇为欣慰。
但见莫放伤体血衣,本是壮硕之身,如今却这样骨瘦如柴,便气不打一处来。辞了莫放后,遂转问狱首道:“你看见了,公子这一身的伤怎么弄的?难道真是鹿掌使打的不成!观这样势倒像是鞭痕,鹿掌使还真给上了鞭刑了?快给我从实招来!”
狱首碍于莫均的面子,外加冷厥威望日盛,这里的人无不敬服的。且他职位摆在那里,自己作为其下属,虽说不归其掌管,但拿下自己,却也是半分力气不费的。
便实话实说着道:“的确如此,掌使亲自行刑,将莫公子一顿好打,用的是蛇皮鞭子抽打!”
冷厥问道:“不打高婉不打天寿,偏偏要打莫公子,这当中必有缘故!快些说来!为何如此?”
狱首忙道:“掌使并非无缘无故,原是莫公子连着好几日在牢中辱骂掌使。且高声喧嚷,传遍整座大牢。掌使气不过,大发雷霆,这才鞭打公子的。属下也是无奈,也曾劝说过。争奈掌使不纳我言,竟是一意孤行!”
冷厥疑道:“我瞧刚刚莫公子颇有悔意,又何以会在牢中骂人?”
狱首心知冷厥原是莫侯爷一方,自己不可偏说莫放的不是,唯恐惹祸上身,便只低了半日头,才抬起来说道:“副使所说甚是,要是莫公子骂人,也不过是头先进牢抱怨几句,却也不知如何传到了掌使的耳中,再加上这几日又抱怨了几句。掌使这才盛怒。属下也不敢揣测太多,亦觉着掌使有些过了。其余的副使还是亲自向掌使垂问吧。”
冷厥遂急急下坛,找到议事屋,早有狱卫通报鹿元生。鹿元生正吃酒嚼着花生米,瞧着玄月窗上挂着的悬挂台上站立着的鹦鹉,见人来通报冷副使来访。便淡淡说了一句:“请他进来。”
狱卫便请冷厥进屋,冷厥见鹿元生坐在椅子上,当即拜道:“冷厥拜见鹿掌使。”
鹿元生道:“冷副使来此有何贵干?你家莫掌使可回来了?”
冷厥道:“尚未回京,多谢鹿掌使关怀。在下到此是为莫家三公子一事来的。”
鹿元生道:“怎么,要为莫三公子求情啊。”
冷厥道:“三公子也是一时被奸人蛊惑,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鹿掌使网开一面。”
鹿元生道:“这话同我说可没用,你不妨直接禀明门主。他若答应了,我便放人。”
冷厥笑道:“门主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自打我入门以来,就从没见过门主。鹿掌使资历最深,必定是见过的,这事还是得拜托鹿掌使了。”
鹿元生冷道:“没有门主的命令,我是不会放人的。再说了,这莫放之举形同逆反,本掌使焉能轻易饶他?”
冷厥道:“鹿掌使就算不念及他是上骏府的公子,也该知道他是莫掌使的亲弟弟,莫掌使回来之后,还是要放的。”
鹿元生怒道:“那就等莫掌使回来后,让他跟我说!”
冷厥无奈,只得赔笑道:“不知鹿掌使与莫三公子有什么过节,何以这样不依不饶呢?”
鹿元生道:“谁和你说我与他有过节的?难不成没过节我就该听你的话这样随意放了他?本掌使是公事公办,若事事都这样草率,日后门主怪罪下来,我又该怎么向他交代?”
冷厥道:“这事儿掌使难道已经禀报门主了?”
鹿元生道:“难道不禀报?”
冷厥道:“门主亲自来谷里了么?”
鹿元生冷笑道:“我是怎么禀报的,就不劳你冷大副使操心了。”
冷厥有些不快,但还是问道:“风闻鹿掌使给莫三公子上了鞭刑,可有这回事呀?”
鹿元生道:“喲,冷大副使消息还挺灵通的嘛。但我猜应该不是风闻,而是亲上擎天坛自探而知的吧。”
冷厥道:“不错,我是上了坛,但请鹿掌使一解疑难。”
鹿元生道:“笑话,他犯了事,我还不能惩罚惩罚了?”
冷厥道:“可为何只罚他一人,那高婉天寿贼是何等十恶不赦之人,掌使却为何不闻不问,反而对莫三公子下那样死手的鞭子!”
鹿元生走近冷厥,盯着他道:“你在质疑我?”
冷厥移目回道:“在下不敢。”
鹿元生道:“正因为他是上骏侯府的公子,我才罚他的。若都似高婉那样毫无救药,我罚他做甚!”
冷厥回目一看,忽地明白了鹿元生言外之意,笑道:“在下愚钝,未能领会掌使苦意。此番实在不该贸然打搅,在下这就告辞。”
说罢这就退了出去,鹿元生望着他的背影,忽地眉头一皱,拉来旁边垂手侍立的狱卫问道:“他领会我什么苦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