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莫云天告假一日,竖日随同小厮乘马回府。到得府门前下马,急入府后看望。
到得莫放屋前,整饬衣襟,踏步而入。杏红见到莫云天到至,赶忙叫莫放起来。
莫放正躺榻翻书,见杏红来叫,还说老爷来此看望。便忙收书出外间迎接,父子二人相见,千言万语一时说将不出。莫放却当先跪下,含泪而拜,口中言道:“孩儿不孝,请父亲责罚!”
这九个字虽短小,却胜过千言万语。莫云天也十分惊诧,这还是头一遭见他这般。看来入擎天谷之后性情变了不少,竟将其棱角磨平到如此。
莫云天不胜欣慰,然莫放终究有罪。
莫云天屏退众丫鬟。莫放仍旧跪着,莫云天坐在椅子上,吃了一口茶,向莫放道:“此次你是猪油蒙了心,竟助纣为虐。如今害得圣上险些被刺,好在你弟弟力挽狂澜,解救了圣上。幸而又捉住了刺客,龙颜大悦,这才开恩赦免于你。逆子!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
莫放听到“娘亲”二字,心里更是万分悲痛,不自觉间眼泪已哗哗往下滴落。含愧而道:“孩儿有负父亲重望,不能给母亲送终,并害死母亲。孩儿罪无可恕,父亲不如还将孩儿送进牢狱,孩儿万死难赎其罪!”
说罢数番叩头,莫云天见他如此诚心,倒真是悔过了。
便缓言说道:“还叫你回牢里,岂不辜负了圣恩?况且你虽如此,好在将他们都送了进去。你虽无功,但也无可奈何了。你若真心悔过,只需日后谨慎小心,业已恭肃,以求报答龙眷,也好让你死去的母亲安心。也让为父省心,也就罢了。你既出来了,明日一早我便带你进宫谢恩。”
莫放叩拜以谢父恩,其愧疚之情不尽言说。
莫云天午后仍回大理寺办差,将半日的假期移至明日上午。大理寺卿余百业让他不必告假,直接去便罢了。莫云天不肯,余百业不便多说。
竖日,莫云天便携了莫放,家下小厮赶一辆车舆,父子二人进舆入宫。
莫放到梁帝面前自然叩谢圣恩,自也有许多不尽之言。
那梁帝令莫云天回去,只带了莫放游园,君臣二人就如月余前梁帝与莫寒那般在御花园赏花。莫放在后诺诺谨慎,不敢怠慢。梁帝只笑道:“想你小时候是那般欢脱,你们兄弟四人之中,朕独爱你最能讨朕欢喜。又如何今日这般拘谨起来了?”
莫放道:“臣待罪之身焉敢放肆。”
梁帝回头叹道:“此事你无需放在心上,此次你虽有些错处。那也是受小人迷惑,朕不怪你。”
莫放道:“臣险些害杀了陛下,陛下虽是隆恩,臣却难以原谅自己。”
梁帝道:“朕被贼人所刺,怎能赖你莫放呢?就算你没有错处,难道那些刺客就能放过朕了?反而是你莫放,令他们肆无忌惮,露出了马脚。他们若不寻你这个空隙,自然也会另寻他路。朕还是难逃此劫,故而你便不要自责了。”
莫放道:“陛下明鉴,虽如此说,臣却难以受用。陛下越是如此,臣越觉得臣之罪难以赎之。”
梁帝叹道:“你若实在过不去,往后多来宫里看望朕。在外呢,也不要给你父亲惹祸。不叫你父亲生气,另外你也大了,还该为朕办点事。这就是赎罪了!”
莫放拜道:“臣遵命。”
梁帝道:“好了,你起来,我还有话。”
莫放便起身,但是低头不敢看梁帝。
梁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些年来,朕一直为你死去的兄长一事,难以释怀。就说你如今犯下的过错,朕猜究其根本,也是因你兄长而起。朕可说错了?”
莫放听到“兄长”二字,眼泪又淌了下来,更是感叹出圣上之口,更觉悲切不已。只哭着道:“这么些年来,臣还以为陛下早就忘了。”
梁帝笑道:“朕怎会忘?不说朕不会忘,就连你父亲,他也不会忘。而且他心中的愧意,可不比朕少。”
莫放摇头道:“父亲这么多年对大哥只字未提,哪怕母亲二哥就算是回京的四弟提上一句,父亲也是心生不乐,从没有一句好话。臣曾屡次要入巡防营,想成为像大哥那样的将军。父亲却一力阻之,甚至鞭打责骂,让臣一直郁郁不乐。”
梁帝笑道:“所以你就寻衅滋事,处处与你父亲作对?这如今还惹出大祸,想必也是与此有关。”
莫放不敢多说,只道:“皆是臣之过,不该同父亲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