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纤颤声道“掌门,弟子自知品行不端,闯了不少祸,辱没了师门,还把两位师兄也牵扯了进来。如今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十分惭愧。掌门您如何处置我都是应该的。但是弟子明明用了因果线,现今却安然无恙,这”
周青潜道“看来你这罪名除了方才那几条,还得加上一条傻。丫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厉害呀,你两位师兄也能被你骗过去,人家碧落宫的越殿主也能被你偷了东西”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们门派的掌门有面子。越韬当时是看见我了,才会顺水推舟,让你把这东西弄到手,但是你也没用对。”
“没用对”
孟纤转过头去看着明绡“那,那他”
“明少主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他是为了你沾上了这桩尘缘,你也确实欠他因果。若我抽去你半身魂力作为惩戒,以此将明少主的魂魄稳住,你愿意吗”
周青潜道“这样的话你们两个都能活,但日后在修行和寿命上都有影响,相当于一条性命两人用。阿纤,你愿意吗”
孟纤没想到还有能让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办法,喜出望外,连忙道“我愿意谢谢掌门掌门,我我以后会把那些坏毛病都改了,好好孝敬您,再也不闯祸了,练功难,我就努力练”
周青潜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的毛病都是小毛病,但无论何时,待人坦诚,才是长久立身之道。哪怕因此吃点亏,也是值得的。孩子,把这句话记住了罢。”
孟纤从小长于市井之中,父母又都是自私浅薄之辈,原本就没什么人教她道理,脾气也有些莽撞,若不彻底扳过来,日后也难免会吃亏。
周青潜本来还想让她多害怕一会,长长记性,如今答应救人的这么痛快,主要是因为明绡的伤已经拖不得了。
虽然明绡可以说是为孟纤所累,但他自己心甘情愿,再加上周青潜又愿意出手救人,狐族也十分感谢。
当下,昌宁便请周青潜入了洞府,准备救人。
周青潜进去之前,还没忘记瞪了景非桐一眼,景非桐没理他。
他看见舒令嘉也跟着走了过去,正按着昌宁的肩膀跟他说话,便悄悄走到了两人方才坐的石桌边上,将他放在那里的佩剑拿了起来。
威猛被外人一碰,立刻警觉,剑上生出抗力,可是在景非桐的手中,这点力气却根本就反抗不得。
还没等它发出剑鸣示警,景非桐便迅速将剑拔出一半。
一抽一合之间,他手中另半卷刻有“杂念丛生剑”剑谱的朱火岩就被藏入了剑鞘之中。
朱火岩片要历经万年才能被烈火炼化而出,世所罕见,刚刚放入剑鞘,威猛就感觉到灵气漫溢,温暖充盈。
它立刻意识到景非桐并非恶意,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把这么一样好东西藏在自己的剑鞘之中,有点疑惑地抖了抖剑身。
景非桐抬起食指,在唇畔轻轻比了个“嘘”的动作,冲威猛摇了摇头,又好端端地将它放了回去。
那写着“杂念丛生剑”上半卷剑谱的玄冰玉简已经被舒令嘉取走了,但他肯定会带着身上,除此之外,佩剑亦是他形影不离之物。
景非桐把朱火岩片放在这里,两者一冷一暖,相辅相成,天天被随身携带着,会对舒令嘉的伤势大有裨益。
但这狐狸性格别扭,若是当面给的话,他多半不收,这样悄悄藏起来的方式最好。
景非桐做完这件事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在桌边坐下来静待,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总算有一只小狐狸从洞府中跑出来,对着舒令嘉和昌宁大声说道“长老,舒公子,少主的魂体稳住了孟姑娘也没有什么大碍”
昌宁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高兴道“太好了”
舒令嘉也笑了,说“是很好。”
他这份愉快,不光是为了明绡,而是忽然想起了景非桐刚才的那句话。
景非桐说“当感到想念的时候,不妨多等上一等,说不定哪一天,便有云开雾散时”。
舒令嘉平日里最懒得听这些空话,可当时景非桐说话的神态真切而温柔,就莫名有了一种让人完全愿意去相信的力量,以至于舒令嘉心中也生出了些微期冀。
而此刻听着明绡和孟纤的事,似乎也印证了他的话。
不错的兆头虽然未必能代表什么,但就是可以让人的心情轻松起来,像是发现,原来只要一直抱着某种心愿,是真的可以实现的,而未来也充满着许多可以期待的事情。
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愉快心情,大概只有景非桐能够明白,舒令嘉四下找了找他,发现景非桐也正坐在石桌边瞧着自己,便冲着他笑了笑。
他向来沉默冷清,经历过之前那场变故之后,便更是寡言少笑了,这还是头一回冲着景非桐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景非桐原先觉得舒令嘉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很好看,此刻见他真正笑开,那原本精致的五官笼上了一层熠熠生辉般的光彩,明亮的眼睛弯下来,又是纯澈,又是甜美,竟令人不自觉地心头一荡。
景非桐愣住,要说的话到了嘴边,这下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半晌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舒令嘉笑了起来。
周青潜治完了明绡,从洞府中走了出来,就看见舒令嘉和景非桐隔着老远相对而笑,不由奇怪道“你们两个笑什么呢怎么笑的比那一对刚活过来的还高兴”
舒令嘉回头道“周师伯,您出来了。”
他已经把目光移开了,景非桐还有点像是惑住了一样,瞧着舒令嘉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景非桐才怅然垂眸,默了默,自己又不禁摇头一笑。
他也转向周青潜,说道“师尊,这回若不是我们恰好遇到了明绡,又把他给带出来,就是心宗弟子害死了狐族少主,您老的麻烦可就大了。不出点谢礼么”
舒令嘉发现,景非桐跟周青潜说话的态度十分随意,不像师徒,倒如同半个平辈。
周青潜啐道“你为什么不管长多少岁数,都要这么斤斤计较你是我的徒弟,我就是要让你给我解决麻烦,怎么着真是的。”
他转过头来,又看了看舒令嘉,嘴里嘀咕了句什么。
舒令嘉依稀听着周青潜说的好像是“哎呀,这还有一个,不谢不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说道“周师伯说的是,晚辈帮长辈分忧,分所应当,现在他们两个平安,事也就算过去了。我觉得挺好。”
周青潜却道“你说的很是。当初心宗和气宗因为入道之法争的不可开交,凌霄两分,不少没用的剑谱兵刃破烂法器都被分到了心宗,钱可是都被你们气宗给拿跑了,若是搁在平时,师伯穷的叮当响,也确实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一会还得冲你师兄要点银两打酒喝。”
景非桐“”
顶着他的目光,周青潜话锋一转“不过嘛,今天算你赶得巧。”
他把手伸进半新不旧的袖子里面,费劲掏摸了半天,总算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来,用手胡乱捋平,笑吟吟地递给舒令嘉。
周青潜道“来,这玩意我留着没什么用,拿去吧。”
舒令嘉将这团皱巴巴的东西接过来,拿在手中一看,发现正是他所需要的试剑大会请帖,而且,表皮是红封。
试剑大会的请帖数量有限,种类也分为两种。
如之前何子濯拿给姜桡的,便是普通的白封请帖,各门派统一拿到的都是这一种。
拿了白封请帖的弟子,到了南泽山参加试剑大会的时候,还要经过一轮筛选方可进入,历届的内容都是在门口的山石上留下自己的剑痕,若是不能达到要求,便没有参加比赛的资格。
因此之前殷宸才说,舒令嘉身上有伤,这最初的一轮测试拼的是硬功夫,主要考验灵力的深厚程度,反倒对他最为不利。
但周青潜所给的红帖,当世只有几位已至剑道巅峰的前辈手中才有,经过他们邀请的人,就不必经过之前的筛选了,可以直接参加斗剑环节。
这对于舒令嘉来说十分有用。
舒令嘉犹豫了一下,没接,问道“师伯为什么给我”
他不相信周青潜会真的把一张如此重要的请帖当成谢礼,随随便便地送出去。
周青潜见舒令嘉没有急着将请帖接过来,反倒如此询问,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说道“因为我方才来的时候,看见了你同你那个师弟动手。小嘉,你那一剑,很是有所保留啊。”
舒令嘉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因为弟子重伤不愈,与人动手时灵力耗损过快,所以束手束脚,不能全心投入。”
自从他受伤之后,最严重的问题不仅是灵力的不断流失,而根源在于经脉受损,根基半毁,很难恢复。即便是通过完成一些系统任务补充灵力,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正因如此,舒令嘉的战斗风格才发生了改变,之前是少年意气,勇往直前而无所保留,如今每每出手,却都是借力打力,见招拆招,如果能不正面迎击,就尽量依靠智计巧谋出奇制胜。
他们修行,出剑,最讲究的就是心思空明,但舒令嘉一方面总是担心灵力耗竭,另一方面从小练习的心法破了,所以很难再达到自己巅峰时期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景师兄的人设就是这样一个人啊,他身居高位,当领导的,聪明敏锐果断是必备素质,要不然早让人给掀下来了,怎么可能发现了老婆还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当然要速度认。
不过他本质上还是会有点世家子那种清高和温柔气,所以算计、欺骗、藏藏掖掖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要不然嘉嘉狐这种性格也不可能看上他。
本来想找到另外一半玉简拿来自己用,结果碰见老婆,师兄把自己那半也给出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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