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乾珬眯着眼睛道,“先不说拳拳忠心,本事倒不小,听闻,皇长子身边的乳母要整她,不知怎地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乳母反倒被撵出宫了。”
刘时敏一愣,朱乾珬果然知道得不少。
他旋即应道:“唔,对,那乳母叫客氏。”
朱乾珬陷入短暂的不语,神色却分明于思忖间透着得趣。
片刻后,他又问刘时敏:“那个乳母十分美貌,又在内廷多年,必有对食的公公,叫什么?”
刘时敏内心深处,一直来存着几分护佑郑海珠的念头,总想在朱乾珬跟前替她挡去些麻烦。
但他现下,一时猜不到城府深沉的主人为何问起客印月的对食,只得如实道:“客氏,是魏朝的菜户娘子。魏朝,是王安的手下。”
“好,知道了,”朱乾珬忽地话锋一转,“刘将军,你说,朱常洛会不会看上郑家这孙女?”
刘时敏举起茶杯,佯作揶揄道:“怎会,龙椅上那个最是好色,郑氏也就是个中人之姿,与郑贵妃送到乾清宫的那些花容月貌的,怎能比。再说,年纪也大了……”
朱乾珬啜一口香茶,唇角勾了勾,幽声道:“年纪不大,与孤正相当。郑洽是我建文一脉的辅佐之臣,当年是一等一的忠心耿耿,不惜冒着灭门之祸,让浦江老家开门迎入建文先祖。郑恰的后人,我们朱家,自当护在身边。”
刘时敏闻言,心中叹气,自己与缪郡主旁敲侧击地阻拦,看来还是难以打消圣主的念头。
“殿下,还是想与郑氏……”
“想与她结为连理。”朱乾珬斜瞥着刘时敏,直言道。
……
傍晚,郑海珠踏入汪文言的别院时,北镇抚司都督刘侨,立刻迎了上来。
“多谢郑夫人救下犬子。”
刘侨深深作揖,语气诚挚。
郑海珠忙还礼,看一眼近旁的汪文言。
汪文言走过来:“夫人放心,我们做狱吏出身的,有方子解那阿芙蓉的瘾。只是,小儿肠胃到底娇嫩,解药切不可用猛了,所以这一阵,小刘公子难免会常哭闹。”
郑海珠随二人进屋落座,皱起双眉,带着揪心之意对刘侨道:“老夫人和嫂子,该心疼坏了。刘都督,我确实,一得知那郎中用药有异,就来知会都督了。若能再快些,再少吃一副药,就好了。”
刘侨摆手道:“郑夫人不要这样讲,自夫人听我说了小儿嗜睡,前后不过十日,夫人和几位属下的手脚之迅捷,便是比我锦衣卫,也不遑多让了。我依着二位的提醒,也已叮嘱过家母,先莫揭了那郎中的皮,送药来便照常收了。我家虽世袭锦衣卫,但抄家拿人,都是依令行事,便是得罪些个京朝官或者地方官,与这山西来的郎中实在扯不上干系。且再瞧着,看他为何给我小儿下药。”
刘侨到底是大明特务机关的头领,性子冷静,并未因幼儿受难而暴怒,带人直接去拿薄洵。
郑海珠沉吟道:“我也觉得不会是寻私仇,否则,上来就应该害你家妻儿老小的性命吧?看起来,更像是用所谓的医术高明接近你们,届时以令堂和令郎的安危为要挟,让你办什么事。刘都督,冒昧一问,若不通过骆指挥使,你能调动多少锦衣卫?”
“五六百精锐。”
“能进皇城吗?”
“不能,我们锦衣卫是替万岁爷查钦案的,守卫皇城是金吾、羽林、虎贲等卫的职责。”
“那,如果突遇险情,守城的禁卫军,顾不过来呢?锦衣卫能进大内护卫吧?毕竟,其他禁卫还隶属于兵部,只有你们锦衣卫,只听万岁爷的。”
刘侨一凛,盯着郑海珠的灼灼双目,困惑道:“什么险情?蒙古鞑子来攻?”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藩王进京。”汪文言淡淡道。
刘侨于是又看向汪文言。
他此前约略晓得这个东林的谋士,并不熟,这回因郑海珠引荐,也受惠于此公,自然礼待有加。
“汪先生,哪个藩王?”刘侨掂量着语气道,“咱关起门来说句忤逆之言,现如今大明这些个藩王,一个个都是逍遥王爷,造反能出封地都够呛,还能进京?”
想了想又道:“你们疑心福王?你们是不是觉得,福王虽远在洛阳,但他亲舅舅、郑贵妃的亲弟弟是京营都督,贵妃亲信崔公公的族弟又领了巡捕营,所以贵妃敢替福王造反?”
郑海珠道:“以郑贵妃那副头脑配不上野心的作派,说不定她还真做得出来。刘都督,你这边引来的蹊跷,咱们先盯着。另有一桩古怪事,我要知会刘都督,你那个北镇抚司小才子,古清泉,他好像在盯我的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