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男女联袂而来,男子殷勤地挽着女子的左手臂,女孩子的脸色微微泛红,左半边身子也稍微有限僵硬,步态也不是特别圆润协调。他们进门的时候,雷长远刚好收起鞭子,抬起头来,正看到那一对行动有点僵硬的青年男女走进大堂。他那一双漆黑色带点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暗红的光芒,背在身后的左手飞快地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某位小二看到这个手势之后,仿佛被电击一样猛然跳起来,不声不响地小跑着钻过柜台消失在通向后厨的门口。与此同时,雷长远的脸部肌肉也快速调羹过来,愣是摆出了一副笑容可掬的和蔼神色,殷勤地迎前去。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两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我们住店……”男青年迟疑道,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孩,等待着她拿主意。
“两个单间,住十天。”女孩冷冷说道,她的声音很清脆,可是她的语气向寒冰一样缺乏温度。
“好嘞!两间单房!十天包吃住”雷长远唱戏一样高叫着,远处柜台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一共白银四两,两位客官谢谢惠顾!”足足过了半分钟,那客官才尖着嗓子报出价格,坐在要咯里的银尘冷哼一声,低声骂道:“妈的智障!这么简单的算数要三十秒啊!”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心疼那花出去的一两白银呢。一两银子住一天,那可是单间的五倍价格啊。
“这位客官,您的素炒青椒,请慢用!”也在这时,一位小二端着盘子到了银尘桌前,献米饭和一盘素菜。然后旋风一样应付别的客人去了。
银尘没有提起筷子,白银色的眼睛锐利地剖析过大堂里的每个人,这些人看着似乎三教九流,杂七杂八,彼此之间毫无联系,可是银尘非常怪地感觉到他们之似乎隐藏着两个彼此对立的群体。在大多数真正的散客旅人之间,有那么两桌人在青年男女进来之后表现的不太正常。
他们全都停下筷子,默默注视着那两位青年被小二引导着住进一楼的两间客房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没办法,那两个人的房间分的很开,间隔着两间房。女孩似乎有点不满意,但是小二用几乎下跪求饶的方式“逼迫”她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那两桌人的一桌,突然有一个人站起来,直愣愣地走向她。看到这个情景的雷长远似乎身子一顿,但是马又很自然地忙别的去了。银尘看了这个小个子男人一眼,眼闪过一道惊的亮色,这个小个子男人不是身体发育不良才这么矮,而是根本没成年。
那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和银尘一样的年纪,入体一重的强横修为,他身材瘦小,肩膀和腰背的轮廓还保留着孩童的铁证,没有发育完备。他穿着一身漆黑色的夜行衣一样的劲装,血红色的腰带挂着一把血红色的,和他的身高相显得特别长的太刀。那太刀的刀格是个清晰的卍子,看起来相当霸气,太刀不时闪过的灵光说明那是一把宝器,什么品级还不知道。男孩子快步走向女孩,看起来似乎颇有点迫不及待。女孩注意到了他,美艳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这个人。
“小云?”冰块一样的语气也软化下来,只可惜她的脸只有微微一点松动的神色,显然这个女孩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也许这是不事女红,专注练武的女孩的通病吧。
“大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呀!”男孩子的声音十分热忱,和女孩冷淡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男孩走到女孩面前,嘀嘀咕咕地嘘寒问暖,仿佛得了严重的话痨病。他向女孩不停地说着,语句颠三倒四,听起来甚至有点疯傻,可是不远处的银尘神色凝重起来,因为男孩子说的都是道的黑话。
他在泄密,他知道那个女孩正在被南方帝国的官军追捕,而且他似乎已经布下了连环的迷阵来阻碍这场追捕。银尘脸色凝重起来,并不是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大庭广众面前这么讲会被其他什么人听出破绽,毕竟这是黑气楼的人才会使用的一套暗语,是血滴子都没法真正破解呢。他脸色凝重是因为这个女孩身不仅仅可能带着十三遗族的传家宝,还背了南国的通缉令。
银尘知道她叫尹雪梨,南国第一豪尹山峦之女,尹山峦因为字狱被株连九族的事情,他现在才知道。他此刻不得不认为南国这个时候逮捕尹山峦,灭尹家,是在自毁长城,甚至有可能是朝廷迫于北国的军事压力而做出的丧权辱国的奴才外交行为。南方朝廷一向对外软弱,朝重轻武,神功修为不过权势地位的装饰,战士武将不过当权者手的棋子玩物,这从他们对待圣水派的态度可以窥见一二,更不要说天剑关那里松弛到极点的战备了。北国出天剑关,陈兵“百万”进攻南国,南国朝廷恐怕最想要的不是征兵备战,而是用“厚礼税贡”平息北国的怒火,用“巧舌如簧”的说客劝北国休兵。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这个南方朝廷可以出卖一切他们认为值得出卖的利益,如南方帝国读书人的领袖,“国之名节”尹山峦,如至关重要的十三遗族的圣物,如大片的国土,如老子变儿子,反过来向北国称臣。
银尘知道,如今的北国,在南国人心还是藩国臣属,北国的进攻也被说成是“地方叛乱”,而在都城潘兴那厚厚宫墙里面那位穿龙袍的人眼里,恐怕北国早已死天王老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