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气四重的罡风随着仇似海的手一起缩回到了马蹄袖。仇似海笼着袖子,张合着两片肉肠一样的肥厚嘴唇,噼里啪啦地骂了半个时辰,期间什么样的脏话都随便出口内容略,因为要过起点的审核,直从那夕阳西下,骂到了掌灯时分才停下来,如同一场疯狂的暴雨最终止歇,而他面前曾经的太子,赵光叔,依然摆出一副蜷缩如同蝌蚪的姿势,跪在面前,一声不吭。
他已经不会吭声了,因为刚才吭声挨了耳光。
仇似海总算骂累了,瞪着一双肿泡一样的眼睛愣了三个呼吸,才想起来自己身还带着圣旨,带着他自己看来非常重要的任务。他磨磨蹭蹭地从马蹄袖里抽出一道圣旨来,也不念,这么摊开来,仿佛盖头一样直接盖在了赵光叔的脑袋,冷冷说道:“这是皇给你下的旨意,这个月的月钱减半,省下来的钱买了墨纸笔给你,让你写忏悔录的,你这一年来老实多了,皇龙颜稍悦,便发下这些房四宝奖励你,原先你还有两个仆人七个护卫,这些人的用度都是从你的月钱里面出的,如今,本座体察意,呆了三百禁军来这里驻防,一并两个宫里的太监也来伺候,便将这九个人的位置顶了,月钱也不用了,你待会儿好生叫他们自己散了吧!禁军大营所在,闲杂人等瞎晃哟可是要被杀头的!”仇似海语调嚣张地说完,也不告辞,仿佛连最起码的礼数都宛却了一样,一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了。他并没有看到身后的赵光叔脸,一片虔诚与无辜。
他更不知道,此时,赵光叔正和自己这几年秘密结交的江湖豪杰一起,躲在这间小小各留之外的一处隐秘的土坡,看着仇似海慢慢走出阁楼。
“真他妈的慢。”赵光叔身边的一位青年豪侠抱怨道:“仇贼子的车驾已经在那里摆了快一炷香时间了,怎么这才出来?”他说完谄媚地看了一眼赵光叔。
赵光叔趴在一堆松枝间,穿着朴素,也是浑身下搜不出二两金属制品,可是他身散发出淡淡的皇帝龙威,能够将周围这些臭名昭著的山匪彻底震慑住。
“噤声,等他走了再说一切。”赵光叔有点不悦地瞥了那青年一眼,青年立刻闭嘴,不敢造次。等到仇似海的车驾慢悠悠地滚动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后,一行七个人才行动起来。
他们扒开满地的枯黄松枝,露出下面一个黑黝黝的地道口,赵光叔冲着仇似海远去的方向冷笑一声,才当先走了进去,那笑声如同猫头鹰的啼哭,令周围的山匪们狠狠一个哆嗦。
“果然真龙之威。”那青年苦笑一声,跟着下去了。
同一时间,银尘正带着神姬,在潘洋城里闲逛着,此时整个事件,离他还很远。
……
潘兴城
昭和八年七月廿,天蒙蒙亮。
以往的时候,帝国的都城还在一片酣睡之,顶着各种各样贵族头衔的市民们在歌舞升平了大半晚之后才会沉沉睡去,因此整个城市里很少有人早起,连灵皇自己也绝对不会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之前睁开眼睛。然而这一天,一声接着一声出征的号角将整座城市惊醒,那三长五短的军号,并不是真正的行军打仗的号角,而是皇家仪仗的军号。
“这摆明了皇要出行啊。”
“可是还有一个月要到了万国朝贺的大日子了,皇这又要去哪里呀?”
“谁知道呢?我等小民敢去管皇的事情?”
被军号惊醒的全城市民,一个个惊恐万状地坐起来,还以为北人攻城了呢,结果听清了那三长五短而不是三长两短的军号声,终于知道皇是在紫禁城里呆腻了,要出去遛弯儿,于是议论一阵,也算了,各自早起来遛鸟的遛鸟,整理店铺的整理店铺,虽说有许多人抱怨了两句,可全城没有一个人赌气再躺回床去。“反正醒了,起来呗!反正这日子怎么过不是个舒坦过法!”
这是所有不知道内情的人的想法。而知道内情的的人,这个时候再起来,只怕晚喽!
在东方的启明星刚刚亮起,潘洋城的空还一片黑沉沉的时候,灵皇起来了,将所有的军国大事推到一边去,神采奕奕地指挥着一群宫女为他沐浴更衣,穿从来没有在战场出现过的,全国最精良最威武的金色盔甲。腰憋着那把在四卅之日还痛饮了敌人鲜血的尚方宝剑,肩挎着只射杀过野生动物的帝皇宝弓。埼玉县昂地从不知道哪个妃子的寝宫里走出来,鼻孔朝天地站在清晨微凉的风,背那一条鲜红色的披风,在微风之,渲染成凯旋的旌旗。
凌华皇后无声无息地领着其余三位妃子,从她自己的寝宫摆驾而来,在百米外下了敕造凤仪步辇,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朝皇这边赶来。灵皇站在妃子的寝宫门前呆呆看着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二十年前。
凌华皇后身后的三位妃子,俱都穿着最为华丽飘逸的宫装,小跑起来磕磕绊绊,几乎栽倒,而凌华皇后,居然穿了一身“胡服”,窄小的袖口领口和裤腿,短短的衣,将她的完美身材衬托得更加婀娜,也将她有那么一点神功造诣的身手衬托得更加灵巧敏捷,几乎如同一只跳舞的精灵。她小跑过来,轻盈地下跪行礼,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跪着不动了,因为皇没有让她起来。
他身后的三个女人,也气不接下气地跪着,若是往日,皇只怕少不得一句“爱卿平身”,可是这次,灵皇迟迟没有发话。
灵皇不发话,那么做臣妾的只有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