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说的在理,可是……”赵光怡轻轻吟诵出这千古的名言之时,韩霜似的眼睛亮了,整个人几乎从槁木死灰的状态中活过来,但一个“可是”,让他的脸色又立马变了:“怎样?”
“投奔明君又如何,投奔昏君又如何?你我就算投奔了千古一帝,也最终还是投奔了旧的文明……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的。”
“文明?怎么说?”韩霜似呆了,他从来也没有想象过,军神赵光怡能够发出这样晦涩难明的感叹,能够表现出如此英雄落幕,坐看涛生云灭的破灭与超脱的神情。他完全不懂,他完全不明白,赵光怡这是怎么了,既不像是要转动心思投诚,又不像是要一口回绝,着平白无故的瞎感叹的社么呀?赵光怡是铁血王爷,不是那对月吟哦的文人骚客啊。
韩霜似不明白,赵光怡却是明白得紧,其实今日白天那次通话,从银尘随口胡诌一样的闲聊中,赵光怡已经嗅出了不妥,仿佛在暗夜之中,猛然窥见一只太古巨兽的模糊轮廓。以前银尘给他火纸,给他玄器,给他的儿子当导师,最后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他都认为那是一个忠诚的人,一个愿意为帝国做出什么贡献的后进之人的行为,也因此将银尘看做是一个忠君的,忠于南方帝国的,愿意为百姓谋福祉的后进之人,一个可造之材,一个应该被提拔的对象,然而随着风波亭事件和东海秘境事件中傀儡宗的出现,特别是最近银尘对赵凌云,赵光怡时常提出的“现代战争”的说法,尤其是今天白天他和赵光怡的“闲聊”,赵光怡忽然发现,这个所谓的忠诚之人,青年才俊,根本不是什么可塑之才,朝廷新秀,根本就是一头恐怖的异界怪兽,一个从高等文明,神仙世界中降落下来的“天上人”,一个图谋整个世界的野心家。银尘忠于帝国,但是不忠于皇室,而真正地忠于这天下间的苍生百姓,银尘对他对赵凌云,没有忠诚,只有仗义和诚信,他和赵凌云,着赵光怡之间的关系,不是投靠,而是接纳,他或许借用了赵光怡的势力暂时作为庇护,但实际上,他将来很可能反过来庇护赵光怡,庇护整个南国。
银尘不可能效忠灵皇,甚至不可能效忠任何一个人,只能效忠与他自己。银尘日后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窃国大盗,南方赵家国祚,北方哈兰国祚,纳诺的影子国祚,统统都将不保,因为银尘的手里,有着更先进的文明,而这种文明下的军事力量,是赵光怡自己都想象不出的惊天的恐怖。
赵光叔算什么?潘兴城算什么?黑羽军算什么?青龙决战营又算得了什么?纵然百万培元,方圆围杀,黄泉锁斩,这样的军势,难道还能敌得过高空轰炸机,敌得过战略导弹吗!赵光怡压根不信,百万建州铁骑能硬抗一万坦克!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样的罡风,挡得住红衣大炮,挡得住佛郎机大炮,而银尘手里,却有着先进百倍的红箭火箭炮。赵光怡就算是个殖民星上的土著,也大概知道骑兵方阵对着火箭炮冲锋的下场是什么。
天下大势,真的应了银尘的那句话:“或许你投稿了一个英明的君王,但是你投靠的文明,注定要输啊。”
事情已经严重到就算灵皇秒变哈兰玄奇也无力回天的地步了,赵光怡才会发出如此落寞的感叹。韩霜似肯定不懂,不过也不需要他懂,他只需要和自己一样,活着,用眼睛仔仔细细观察这个世界,观察这场时代的变革,等局势明朗了,再决定效忠谁。
“那王爷的意思是?”韩霜似真心不懂,所以也没法摸清赵光怡的态度。
“继续你口中的所谓愚忠。”赵光怡和随意地说道。
韩霜似的眼神变了,深深的绝望从眼底涌动上来,他暗暗运起神功,却不料赵光怡闪电般的一伸手,手掌之中爆发出一道凛冽的气劲,化成锁链一样的罡风,直接将他困锁在座椅上。
“无定风波?”
“地狱锁斩冥。”赵光怡收回手:“皇上估计是打算重新启用你,所以别在这里死掉了。”
“我不稀罕!”韩霜似大吼一声,堂堂男子汉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不稀罕也得稀罕,形势比人强。小子,你要知道,跟着赵光叔,韩家的最后一点点香火也剩不下!”赵光怡的声音低低的,反而如同悲恸的哭诉。韩霜似呆了,他猛然嫌弃,这个被人冠以军神之名的人,其实也经历过和自己相同的悲惨。眼睁睁看着妻子在沸水中熬煮几个月的悲惨,比眼睁睁看着春兰姐在自己面前死掉的悲惨更甚许多。他韩霜似,根本没有资格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哭啼啼的。
这一刻他懂了,秒懂,他知道赵光怡想说的是:“没有人稀罕,但是必须得受着啊。”
韩霜似这一次彻底放弃了挣扎,他声音平平地问道:“对于圣主赵光叔,伪朝的意思是?您的意思是?”
“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剿灭,本座的意思更明确,练兵,为了九月朝贡,为了放着浮血河的另外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