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诗听了,心中不免有些萧瑟,不过她知道家大业大,这样的事情有些难免,这里的人也不是少爷和少爷的朋党那样的正道高人,大侠文士,一心壮怀激烈,为天下人请命的,没有什么信仰,也没有什么理想,自然整天都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三分利益,争来斗去的,这就是所谓的豪门不幸了。正说着呢,看到柳梦仪也进了来,轻轻到了她身边,说道:“真正说来,咱们这一见面才是不容易的,真想跟你叙叙旧。”
李梦诗点点头,给阎魔爱一个乞求的颜色,阎魔爱便出去了,两人在小小的偏房里,相顾无言了每三秒,竟然抱在一起,低声痛哭。
她们在痛哭一个世代的曾经。
她们在唏嘘一个轮回的诡谲。
哭了一阵,李梦诗先止住了,毕竟她算是脱离了苦海,便道:“过去的就再也追不回来了,缅怀也只能缅怀,不可当真的,倒是我们,也不枉在教坊司里受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苦楚,如今各人都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只怕好归宿的只有你吧!”柳梦仪强行止住了哭声,又唉声叹气起来:“或者说连你也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
“这话怎么说?”李梦诗奇道:“这王府你住不惯吗?”
“住是能住得惯的。这里也比宗门过得好多了,可是,摊一个善妒的大妇,就算使了手段投了毒,也未必能保得住性命啊!”柳梦仪在李梦诗面前哭诉道:“甚至连肚里的孩子都保不住呢!”
“怎么说?”李梦诗见她说得挺严重,便也微微变色,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人欺负你?”
柳梦仪朝正房努努嘴:“这房子里的主人么,风传最是个多心的,可是我看来那是真性情,喜怒哀乐从来不藏着,对待府里的人等,也是真的宽和,不过刀子嘴豆腐心而已,又多愁善感,心细如发,有些体谅下人的法子,连那些下人自己都想不出来,所以传闻也未必可信,今天想来,若是能有万一的机会到了她房里,哪怕是个泥土匠人,扫院子的嬷嬷,这辈子也算是相当安稳了。至于这个房子里今天才来的客人么?哼!”柳梦仪冷哼一声,接着叹了口气:“虽然说在王府里名声最好,最贤惠,最体谅下人,最是个知书达理的,可那是明里一套,背地里另外一套了,她不针对人的时候还好,给下人恩惠明着给,要传扬出去,不像着房里的主人,究竟给了下人什么好处,没人知道,她倒是光明正大,让阖府下都明白着,银子几两几两,什么绢花,什么样茉莉膏,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传出不错的名声来,多少人拿着她的手短,自然愿意声源她,可是她要针对你了,那真是各种说不来的手段都一并了,这里,我也不想细说,总之不过哑巴吃黄连而已,明面还得感激涕零着,就像这次自己抄自己家,我原本有些从宗门里偷出来的金银首饰,盗抢的时候都藏住了,这次却没了,神不是鬼不觉地就到了那人手里了,还说什么我这是外面混买来的,或者以前男人送的,不吉利,不干净,便要她拿去了重新净化了才能还来,可那好歹也是我攒了几年的家底呀!背地里,给我立规矩,将来她是大妇,要听她的,什么都得听她的,还说府里规矩深,不可能犯了事情就被撵出去,有些要吊,有些要浸猪笼,有些要火焚,就算不给她解药了,大不了也是一毒两命的结果,她虽然怕死,却也更怕被人连累着失了名节,死缠硬磨着让我彻底解了毒,可之后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了,和秘境里那百般央求万分和善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柳梦仪说得这里,不禁掉下泪来,李梦诗赶紧宽慰,心里也是十分清楚:“她那么针对你,只怕不仅仅为了那颗毒丸,更是为了她那大福晋的位置吧?”
“我几时愿意跟她枪那位置了?她,只不过看着我和玉衡腻在一起,又是玉衡房里的人,如今当大丫鬟了,自然泥沙俱下,什么样的手段都来了!”说着更是哭起来,李梦诗赶紧抱住她,好好规劝着,却猛然发觉隔墙的堂屋里面,居然半丝声息也无,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潇湘馆的堂屋里面,王雨柔刚刚再次问完那个问题,就感觉到空气猛然沉重了好几分。
“好妹妹,昨天我刚刚和赵玉衡说了,他说如果能得到你,失去我也没有不可,他一心一意都只在你身,所以我今天来问问,你既然将那位神武侯当成赵玉衡的替代品,那么能不能……”
“你将这话传出去了?”林绚尘反问道,此时的她没有表情,语气中也听不出息怒。
“没有,但也怪我不谨慎,和赵玉衡说话的时候,没有屏退的下人,估计是粉黛儿那边的几个小丫头,嚼舌根的,将这话传开了……”王雨柔貌似很内疚地说道。
“所以你认为,我和银尘哥哥之间,会因为这种话生出嫌隙来?”
“没有没有!我怎么能这么想呢!”王雨柔连忙摆手道:“我只是想,妹妹既然心中怀着那样的感情,为何不干脆追求一个最好的结果,和赵玉衡在一起,不仅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你姐姐我……你要知道,如今虽然放了定,但对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考验才刚刚开始呢!你若是这边说了不愿意的话……一切其实很好办呢!老太太未必敢担着风险,将你外嫁,要知道将来你的儿子孙子,那依然有可能跑来王府要那巨万的遗产!这个,老太太和太太,其实都不得不防,不得不考虑的!何况你和赵玉衡在一起,经营王府,赡养老太太,那才是儒家正统的天伦之乐啊!好妹妹,你我作为女儿,这女孩儿的守则是不能扔下的……”